小时候,当我遇到痛苦或伤心的事,眼泪稀里哗啦不止时,大人总是说:“乖,不哭。”似乎不哭的孩子才是最优秀的。于是,我慢慢地学会了忍住悲伤,就算被人一顿“毒打”也是强忍着。

再到后来,生离死别、风流云散,不止一次两次的从我的眼前、身旁擦肩而过。那缀满痛苦与喜悦有着高蹈情怀的眼泪,虽然不能说有些麻木,但也应该有些迟缓了。任凭心潮澎湃或者心如刀绞,种种感觉在内心深处处理起来有了一种理性的从容与镇定,甚至可以说,有了某种雅致与坦然,什么事情都不能击垮我内心的那道防线,打动并打通我的泪腺这道关卡,我依然坚强地挺过来,没有留过一次眼泪。

那年高考,让我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市。工作的日子,我要时刻留意脚下还需要注意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一根木头或一条钢筋直击我的躯体。我的头脑里舍满了质量、进度、安全,舍满了钢筋、梁板、设备布局和安装顺序,舍满了领导喋喋不休的催促和与乙方交涉的策略。我要时刻准备好会议上的发言,我要斟酌词句少说为佳,因为不知那句话就会撞着那路神仙,来这里工作的人哪个没有关系。但不说两句也不行,否则领导会认为我不管事,没发现问题。

社会不相信眼泪,工作不相信眼泪,只相信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坚忍,以及对人性良善死不悔改的迷信。唉!凡尘俗世,红尘纷扰。人生再完美,也难免风风雨雨;生活再滋润,也难免酸甜苦辣;事业再顺畅,也难免磕磕绊绊。我一个凡夫俗子,再乐观,也难免快乐有时,悲痛无时。我的思绪、灵感、情怀被水泥混凝土凝固着,我整天绷着个脸,人变得越来越心烦意乱,变得越来越忧心如焚。

在时光默默地流逝当中,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我的眼角,满头的青丝逐渐变成了白发,高血压、高尿酸、高血脂等慢性疾病接踵而至……心态的变化也是悄无声息的,不经意间回过头来才会忽然发现。

在我做父亲之前,我与母亲很少交流。每次探亲一回到家,我最常跟母亲说的一句话就是:“妈,身体好吧?”母亲性格内敛,常常沉默,我并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在想什么。那年冬天,母亲来广州帮我照顾女儿,在我这儿生活八个月后,母亲又要回故乡了。我送母亲到韶关火车站,仍只是缓缓吐出几个字:“妈,路上注意安全。”我告别的时候,母亲说:“你先下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回去。”我那久违的泪水竟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只能先转身往回走,一转头,我的眼泪就冲破了我构筑多年的防线,“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走了几步,我回望,母亲依旧在那儿站着。她一动也不动,我突然有些逃离般地加快脚步往车下跑,不敢再回头,生怕稍慢一些,自己就要被这离别的悲伤吞噬掉。似乎走了好久好久,我忍不住再次回望她,只见母亲把头伸出窗外,还在看我,只是,她已经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了。这个女人,曾经是我心中的天地,头顶的日月。而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只是我的母亲,一个正在老去的女人。这一次,是我送母亲,但最后“远去”的依然是我,停留在“原地”的还是母亲。

母亲回到老家后的第三年,一个寒冷的晚上,她准备上床休息时,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于是,那个有好吃的尽了我吃、有好穿的尽了我穿的母亲,终于倒下来了。当我得知母亲病倒的消息,便急匆匆地往老家赶。走进母亲的病房,一看到病床上面黄肌瘦的母亲,我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便扑到母亲床前,跪下。母亲一听到我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拿着我的手说:“崽啊,想不到娘这辈子还能见到你……”一语未完,母亲就哭了起来。这回,我的眼泪又掉落下来了,怎么也止不住。

那年春天,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我的女儿,独自远度重洋飞往遥远的澳大利亚,前往悉尼大学攻读硕士研究生。在异国他乡求学,生活在不同的文化、语言、宗教信仰的环境中,面对不同教育体制下学业上的压力是她始料不及的。让女儿面临无助、孤独、无奈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身处异国他乡的她,电话里一句:“爸啊,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我的眼泪又来了。

渐渐的,我感到我性格中没有一个中年人遇事时应有的淡定了。我越来越容易激动,越来越容易多愁伤感,有时甚至如临大敌,一看到那生离死别的场面,一听到那悲伤的声音,深埋在我心底的思绪便会在体内缠缠绕绕,耳边的哭诉顿时幻化成幽幽的悲歌,让无边无际的痛在我的体内蔓延开来,逐惭将我淹没,让我轻轻松松的放下坚强,举手投降,以泪洗面……用妻子的话说:“你那眼泪越来越不争气了,也不怎么值钱了!”我感觉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旦某些条件成熟或者具备,我的眼泪便偷偷打开那道似乎没有上锁的门,溜了出来……

从此,一个自以为顶天立地的硬汉,走到中年,变得比一颗柿子还要软,成了一个容易受伤的男人,成了一个容易泪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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