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推开窗子,哇,好大雪!住的是高层,看到的下面是白白的房顶。
老伴说:“快点吃饭,去看看梅花吧,难得的踏雪寻梅哦。”是的,梅花在江城开放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前几天也下了不小的雪,只是那雪落地即化。今天可不同,树冠上都被白雪覆盖着。好,一定要去看看。
吃罢饭,丢下饭碗,带上雨伞,穿上冲锋衣,出发。
去541路公交车站,一路上满是雪水。
车上人不多,经过几站,车子从黄鹤楼旁驶向了长江大桥。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向外望去,雪花飞舞,江面一片迷蒙。忽然记起,今天是正月初七了。正月初七,雪,心头一震,恍然中一个镜头切换……
1978年2月12日,农历正月初六,星期日,我结婚的日子!
古老的村庄,萧瑟、肃杀的冬季。墙壁上醒目的红色标语: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反击右倾翻案风;翻案不得人心;阶级斗争是纲,其余都是目,纲举目张。
“文革”此时已经结束了,但历史车轮巨大的惯性还在。
这年我虚岁26岁,我的新娘子25岁。我们订婚两年,该结婚了。那时候物资紧缺,一般的人家都会把结婚这样的事情放到过年来筹办。为啥?省钱!
父母年前就开始张罗了。依我三伯父的意见,悄悄、草草地办算了,在这个阶级斗争弦绷得紧紧的年代,稍有不慎,便会给我们这个“黑五类”的家庭招来麻烦。可是父亲不同意,他坚持要请上几桌,毕竟是儿子的婚姻大事,否则也太没有面子啊!老哥俩意见不统一,三伯父拧不过父亲,他躲出去了。
父亲虽然胜利了,但也不敢太声张。除至亲外,没喊几个外人,我的姨家表兄杨向春从枣园王各庄赶来充当厨师。虽然简朴,院子里还是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我这一辈子的大事就在这天完成了。
二哥是开滦煤矿的矿工。在那个年代,每逢春节正是体现无产阶级的积极性、革命性的关键时候,过年是不放假的,而且要过“革命化”的春节。越是春节,越加班加点搞突击。整个矿区都是鲜红的标语。二哥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来参加我的婚礼。第二天,他必须赶回去,赶回去“革命”啊!
第二天,正月初七。早晨要送二哥走,所以早早起来。赫!白白的一片。雪虽然不大,但在北方,还是深冬,一片雪花也不会融化的。二哥就在这白白的大地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迹,延伸到远方……
四十四年了。那一幕如此清晰,仿佛就是昨天。
我的父母,还有长一辈的乡亲们都已作古。那天的女主角,我的新娘子也因病离开我十年多了。
人世茫茫,人世茫茫!当年的我现在年近古稀,历尽沧桑,好比那山崖边的老树,枝疏叶稀,满树干的疤痕,可还倔强地生存着。今天,他站在武汉的琴台公园看雪中的梅花,梅花虽然不惧雪,但她真的喜欢雪么!
故乡啊,故乡!“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故乡在哪里,我的“阿娇”你又在哪儿啊!
此刻我身在武汉,故乡远在三千里外!
20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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