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阳记忆》石燕湖
耒阳县因耒水得名。
耒水由西河与东江两条小河汇流而成。西河也称郴江,就是秦观词里“郴江幸自绕郴山”所说的那川绿水。郴山又称苏仙岭,是个出过神仙有灵气的地方。东江的上游是东江水库,一个湖南著名的风景度假区。由此看来,耒水的血脉还是很高贵的。
耒水是一条小河,自南向北一路悠悠地流淌过来。经过耒阳城关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并不急于和蒸水合流之后一起去看湘江,于是频繁地扭动着身躯,使身影如仙女手里挥舞的彩带一样蜿蜒曲折。不过它碧绿的水面依然澄静如练,尽情演绎着处子的矜持和端庄
耒水舒缓地走来,与左侧的城镇和右侧葱绿的田野、山峦依偎在一起。耒阳城关镇是一个以青砖为基调的古镇,自秦代立县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更为可贵的是,自立县始县治一直设在城关镇。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还基本保持着古朴的风貌和格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幽雅去处。
城关镇南关的蔡侯祠,据说依蔡伦故宅而建。蔡侯祠始建年代已不可考,现存建筑为清代所重修。大门有石联:“芳池月映,故宅风存”。
据《后汉书》等文献记载,蔡伦于汉和帝元年发明了造纸术。对于蔡伦造纸的记载,我一直以为未必是真,因为他没有必要和可能亲自参加劳动。但是蔡伦对于造纸术的推广使用所起的作用不容置疑,是有功后世的。
蔡伦是一个宦官,历任小黄门、中常侍加位尚方令、长乐太仆等职,直至官封龙亭侯。客观地讲,宦官封侯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开了阉党擅权的先河。
蔡伦发明或者推广的造纸术给我们民族挣足了面子,后代不论遭遇到什么挫折和屈辱,都可以成为一根救命稻草,拿出这个发明来说事,以证明“祖宗阔多了”。
先且不论蔡伦的功过,单就蔡侯祠和蔡子池的规制和风格来说,称得上是一个古朴典雅的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除了蔡伦,耒阳还有另一位名人的足迹,那就是庞统。
凤雏先生庞统,其名望才学堪与卧龙比肩。在赤壁激战前夕曾献连环计以退曹公,功勋卓著,奈何因相貌丑陋被孙权所恶,很不得志。无奈之下弃江东来荆州投奔刘备,岂料同样未得重用,仅授耒阳县令。因不满官职卑小,到任之后终日饮酒为乐,一应钱粮词讼全不理会。有人报知刘备,说庞统将耒阳县事尽废,于是派张飞下来视察。
面对张飞的责难,庞统对答:“量百里小县,些小公事,何难决断!将军少坐,待我发落。”随即指示县吏,将百余日所积公务,一起取来剖断。官吏们抱案卷上厅,带诉词被告人等环跪阶下。庞统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内听词,曲直分明,并无分毫差错。老百姓皆叩首拜伏。张飞大惊,连忙道歉:“先生大才,小子失敬。”以上都是根据《三国演义》所附会。
根据《三国志》的记载,庞统到任之后不理县务,因为治绩不佳被免官,在东吴鲁肃的推荐下才被刘备重用。现在耒阳县衙旧址有一马槽,传为当时张飞所用之拴马槽,看来也是空穴来风。
据古籍记载,“桂阳(郡)耒阳县东有博望滩,张骞使外国经此船没,因以名滩。”我问过不少当地人,可惜均对博望滩一无所知。这博望滩也许只是传说,根本就不曾有过。当年博望侯出阳关使西域,走的是丝绸之路,怎么可能逆耒水而上转入郴江到桂阳(今郴州)来呢。如果说是采办出使所用丝绸之船在此遇风浪倾覆,尚有几分可信。日后若有机会重游耒阳,一定弄个明白。
记得耒阳小街小巷的墙壁,无不布满了片片暗绿的青苔和道道蜗牛爬过的白色痕迹,诉说着年代的久远和独特的闲适。略显低矮幽暗的店铺,零落地散布在不多的几条街巷,摆着一些传统的农具和藤椅之类的手工艺品。不时见到荷锄的农民和肥硕的水牛懒散地走过街巷散入郊外,城里城外俨然一体。
从蔡子祠前面的小桥跨过耒水,有一家金南宾馆。精巧的宾馆北面环水,三面倚偎着山峦和稻田,环境特别静谧雅致。当年曾经在此居住过一月有余。每天早晨,一群群鸭子从山峦里的农家出来,跳进耒水里嬉戏觅食。随着鸭群的离去,夜幕一点点地降临,这里又成了萤火虫和青蛙的世界。四处飘舞的萤火虫和此起彼伏的蛙声,依然记忆犹新。记忆里的耒阳,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去年,借去郴州之机特意假道耒阳,想回味一下耒阳的韵致。可惜让人大失所望,这里已经演变得和当下全国各地的城镇一样平庸和粗俗,风姿绰约的小家碧玉变成了蓬头垢面的村姑。蔡子祠被高楼低厦所淹没;充满古韵的街巷被杂乱喧嚣的马路所代替;金南宾馆一带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火电厂;街头小一些的铺面镶满了瓷砖和马赛克,大一些的商厦罩上了一层玻璃幕墙;新建的那个发明家广场更是杂乱无章,毫无美感可言。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着发明家后人想象力的贫乏。只有城东的青龙塔依旧挺立在耒水边,北侧的塔腰上竟然斜逸旁出了一株小树,显得比旧日还要招摇几分,让我稍觉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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