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庄的榕树》清秀伊人

2024-10-31 网络 清秀伊人 TAG标签: 抒情散文 何庄的榕树 清秀伊人

“娘,我去了。”

小建给娘最后梳了梳头发,擦掉嘴角的一颗小米饭粒,又把一碗水放到娘的炕头,对着娘仰起的脸,说。 

“小建啊,割一点是一点,不要着急,啊?”娘使劲得抬一抬沉重的脑袋,昏黄的眼盯住小建的瘦脸,仔细的张望着,仿佛要把小建的脸穿透。 

小建“嗯”了一声,轻轻走出去。 

夏日的天白得真早,才5点东方的天空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小建拿上镰刀和一瓶水准备上路。临走的时候,小建本想嘱咐弟弟照顾好娘,可是看到弟弟熟睡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整个村庄还躺在太阳伸出的双臂里沉睡。小建在这时候是最惬意的。没有人再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小建的心也就舒展到无穷的宽阔。 

村口的古榕树已经开始绽放出美丽的花,远看一片翠绿中点缀着星星水红,走近了还可以看清红色上的纤纤茸毛,让人想起那个早已枯朽在地下的姑娘。 

榕树在北方极其少见,何庄之所以能有这棵古榕树,据说是因为一个清末的举人。举人老年得了一个乖巧的千金,很是喜爱,而这个漂亮的千金最喜欢花花草草,举人就给宝贝女儿栽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其中就有这棵榕树。榕树伴着美丽的姑娘长大成人,给姑娘乃至整个村庄都带来愉悦的视觉。 

很可惜有一天早晨人们醒来却发现榕树上摇晃着一个纤纤玉体,枝条虽然被压弯了一些却也没有什么大碍,倒是姑娘长长吐出的舌头吓了人们一大跳。 

举人千金神秘的死亡事件伴随着古榕树永远流传下来,以至于到现在一过夜半,就再不敢有人在榕树下停留。有些老人常常吓唬小孩说榕树下藏着女鬼呢,每天夜半就会听到她的哭声。小建也是在这样的教育中长大的,所以此刻寂静的走过榕树时小建的心真有些惴惴。 

小建快速的穿过榕树,眼前便平铺起一片金黄。麦子一个个仰头微笑着,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成熟风韵,这让小建想起了菊子。 

菊子就是一颗饱满的麦穗,一颗虽然不象花一般好看却让人眼馋的麦穗。菊子的笑总是颤颤的,余音会围绕你转啊转的,让你突然就不知自己该走向哪里。

小建第一次见到菊子就是这样的感受。那时,小建还在远方的山区服役。因为菊子的笑使小建不知所措,每次采购时就糊里糊涂的多买了菊子的菜。 

菊子对小建甜甜的笑了三年,勾走了小建的魂魄。一年前小建退役时,嗫嚅着走到菊子跟前,说:“菊子,我要走了。”

菊子一愣,接着又娇媚的一笑,回道:“哎吆,哥哥怎么说走就走呢,哥哥走了,我的菜就不好卖了。”说着说着,菊子的眼里似乎就腾起了一层烟雾,水蒙蒙的,把小建的心也打湿了 

小建鼓足了半天的勇气,说:“菊子,要不,你去我们那卖菜吧。我们家乡是平原,比这里好多哩。”

菊子的眼睛立刻灿烂的亮了,笑着说:“好是好,可是——”菊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瞅瞅红着脸的小建,接着说:“我跟你去,什么也不是,人家会笑话。”

小建这一次更有勇气了,简直直视着菊子的眼,说:“菊子,我们回去就结婚。你就是我的新娘,谁也不会笑话了。好吗?”

菊子满意的笑了。

小建此时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穗,眼里面全是菊子。这颗麦穗弯弯的,多像菊子扭着的腰身;那颗麦穗鼓鼓的,好像菊子丰满的胸脯。可是麦穗要被小建收回麦仓了,菊子却回娘家了。

菊子已经走了8天,小建的心好烦啊。娘问小建:“菊子怎么在这时候回娘家啊?”小建没有言声,娘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问了。

菊子怎么在这时候回娘家啊,小建也不清楚。菊子走时只说了一声:“我回娘家了,要过几天才回来。”小建没来得及问她干什么去,菊子已经背上她的小坤包走了。 

菊子似乎有些变了,小建模糊的觉得,又不敢多想,哎,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菊子不就还是菊子嘛。 

小建来到自己的地里,抓起一把麦子,把镰刀横放在麦秆的底部,狠狠地割下去,麦穗和麦秆齐刷刷的掉在手里,把小建的烦愁似乎也一起割掉。

日头接近头顶的时候,小建收拾好割下的麦子,拿起镰刀收工了。 

一路上净是割麦的人,不过都是外地的,现在小建村里的人们都富了,谁也不舍得自己收麦,要么请割麦机,要么雇几个外地人,不就是花几个钱嘛,他们不在乎这些 

可是小建没有钱,小建的爹早就去世,娘半年前得了脑血栓,花了好多钱看病,终于保住了性命,却瘫在炕上,弟弟还在上学,学费总得保证吧,所以小建宁肯自己费些力,省一分算一分啊,小建这样想着,也就坦然了。 

田里的小路上没有一棵树,小建只能走在毒辣辣的日头里,脸晒得黑里透着红,红里泛着亮,衣服也紧紧贴在背上,浑身腻腻的难受。 

终于快走到村口的榕树下了,小建的脚步却又渐渐放慢。

多少年了,这棵古榕树虽然让人害怕,可是毕竟是村里最美的景物,所以人们习惯白天坐在榕树下唠嗑,何庄的每一件奇事都躲不过榕树的耳朵,榕树,简直成了何庄的标志,榕树,更是何庄人闲言碎语的摇篮。 

此时,榕树的凉荫下就坐着一群唠闲嗑的男女老少,他们的眼就像头顶上毒辣的日头,晒得小建浑身发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建感觉到人们的这种眼神,和背后隐隐的风凉话,开始小建一点没放在心上,小建把心都给了娘和菊子,心里满是沉沉的爱,还能装下别的什么呢。

可是不久小建偶然看见了一件有些蹊跷的事,心底忽然晃出了一丝不安,也就是刹那的事,却使得小建走在人们的眼睛里,总觉得扎扎得疼。 

终于穿过了毒辣辣的眼睛们,小建长出一口气,一步并成两步的回到家,严严的关好院门,仿佛才把身后的笑声隔断。 

弟弟小峰正在给猪喂食,看到哥哥回来,一脸的欣喜,忙放下盆子说:“哥,我煮好米饭了,娘今天还好,没有再闹肚子。” 

小建笑着说:“好啊,小峰,能帮哥哥干活了,今天作功课了没有?”

“当然做了呀。”小峰说着,把哥哥的镰刀抢下来,挂在东屋的墙上。

小峰12岁了,正在放麦假,本来非要跟着小建去割麦,小建不让去。太阳太毒了,小峰受不了的,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在整天的玩耍呢。

“小建啊,你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

小建走到南屋,看了看娘,娘正靠在被子上坐着,从窗户口朝外张望。

小建走到娘跟前,看看娘的气色还好,就说:“娘,我去洗洗,咱们就吃饭。”

小建拍了一根黄瓜,又从腌菜缸子里捞了一碗咸菜,因为菊子没有在,菜也懒得炒了。

小建给娘把饭端到炕头,自己和弟弟就在地上放下小饭桌,陪着娘吃饭。 

菊子没有在,饭桌显得就大了,连桌上的空气似乎也格外的稀少,一家人闷闷的吃着饭。

吃完饭,小峰照例去刷碗,小建倒了一盆子热水,把毛巾涮进去,拧个半干,给娘擦了擦身子。天太热,小建每天要给娘擦两遍身子,不然就会长一身褥疮,瘫了的人最忌讳这种病。 

小建服侍娘躺下,又把一碗水放在炕头,说:“娘,我走了。”

“小建啊,不能歇会再走吗?外面跟蒸锅似的,人们都睡觉呢。”

“不了,娘,我要赶活。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雨呢。”

“小建啊,记得戴上草帽,遮个凉,小心晒坏了。”

小建走出屋门,看见小峰还站在门洞口,手里拿着镰刀,脸色暗暗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小建冲弟弟笑笑,说:“快睡觉去吧,娘也睡了。晚上我回来给你买个西瓜吃。”

小峰没有挪动脚步,看了看哥哥的笑脸,半天才说:“哥,上午我听小刚说看见嫂子了,嫂子在马路边锁子家呢。”

小建愣了一下,盯住小峰的脸,小峰一脸的严肃,不像是在说笑话。

小建的脑里又闪现出那个尴尬的画面。

小建看了看小峰,笑了笑,说:“别听他们瞎说。你嫂子在她娘家呢。”

说完,就拿过小峰手里的镰刀,走出大门。

榕树下的人少多了,只剩下一些老头老婆婆在乘凉。

小建知道这时候精壮的人们有的在睡午觉,有的早去打麻将了。也不知道怎么的,村里就流传起麻将了,小建没有闲钱,也没有闲工夫,从来没有去玩过。

可是菊子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麻将,每天中午放下碗就出去玩了。菊子开始跟小建要钱,小建只是说:“菊子,你要玩得高兴,就去玩。我们比不得别人家有钱,让你受委屈了。”

菊子也不答话,拿过钱就走。后来菊子慢慢的也不跟小建要钱了,小建问起来,菊子说她总是赢,根本不用自己的本钱,有时甚至还能给小建贴补一些家用。

不过小建还是从心眼里不喜欢菊子玩麻将,菊子自从迷上麻将,就很少和小建说话了,每天就是数她的钱,要么就是描描眉,画画眼。

小建说:“菊子啊,你不画也很好看,画了倒叫人看着别扭呢。”

菊子撇撇嘴,说:“去,你懂什么呀。”

小建看着菊子越来越白的脸,只好不再说什么。

“小建啊,这么早就去干活啊?”树下的一个老婆婆和小建打招呼。

“哎吆,真是的,这么勤快的小伙。唉——”

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小建,小建快步的逃出去。 

才半天功夫,整齐的麦田已经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割麦机割过的田里,麦茬高高的耸起,却没有了微笑的脑袋。

小建走到自己的地头,看看剩下的麦穗一律耷拉着脑袋,在干巴巴的阳光下睡着觉。

小建想:菊子,是不是也在睡觉呢?菊子,不会在锁子家吧?不,不会的。

菊子甜甜的,颤颤的笑,浮动在小建的眼前,菊子,是那么惹人爱的女子,菊子,是他的菊子啊。

小建的眼就亮了一亮,拿起镰刀,朝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抹下腰,开始了割麦。

小建一口气割到地的另一头,才停下来歇一歇。回头看那些麦穗,已经躺倒在烫烫的地上,完全没有了精神。

菊子也是这样的,小建眯着眼笑了笑,每次小建疼完菊子,菊子就那样软软的仰躺在床上,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亮亮的眼朝小建斜剜一下,让小建简直要化在这眼神里。

“菊子好漂亮啊,小建,你娘的真有福气!”小建带菊子回来的那一天,就轰动了整个何庄。

所有的小伙都围住了菊子,恨不得把菊子藏到眼睛里,跟着自己回去。菊子很大方的笑着,笑声依然是甜甜的,颤颤的。

可是菊子是我的,小建虽然看不惯那些贼亮的眼神,却也常常骄傲的这样想。

可是,菊子真的是我的吗?小建望着地上饱满的麦穗,犹疑了起来。

小建想起那次尴尬的画面,藏在小建心里一直不敢再看的画面。

那一次,小建的娘住院治病,小建每天在医院陪床,菊子在家里做饭,弟弟则负责送饭,一家人忙得团团转。偶然的一天中午,小建让弟弟看着娘吃饭,自己回去拿一件东西。

小建吩咐弟弟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小建其实是想回家看看菊子,好几天没见菊子,小建的心里空落落的,像一口深井,等待着汲水的人。

小建迅速的跑回家,院门从里面插着,小建急切地想敲门,忽然听见隐约的笑声,从挨近门口的北屋传出。那是小建熟悉的颤颤的笑声,勾小建魂的笑声,小建突然停下了。

菊子,你在自己笑吗?菊子,你在和别人笑吗?菊子,你在干什么?小建沉沉的在门口踱着,小建不敢进去啊,怕里面藏着什么。

小建鼓起勇气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听见人声越来越大了,小建躲到门口西边的茅厕里,听见一个人悄悄的走出院门,小建抬高脑袋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高昂着头走远了,门口是菊子张望的笑脸。

小建的心在坠落,可是小建不敢让它坠落,菊子是那么的美丽啊,在小建的心里,菊子永远是自己的菊子,菊子永远是自己的骄傲。菊子,今天不过是招待一下突然来访的客人罢了。

小建于是把那幅画面永远深藏在心底,然后又用菊子甜甜颤颤的笑把它覆盖,盖得严严实实。

可是,菊子真的是我的吗?小建此时在心底不断地问着自己,割麦的手也不由得慢了,颤抖了。

唉,我的菊子啊,你怎么还不回来?

直到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小建才直起腰,看看自己的收获,还真不少,大概有一亩地的麦子躺倒在小建脚下。

小建满意的回家了。

快到村口,忽然想起要给小峰买西瓜,于是小建又绕到了马路上。

虽然天已经暗了,马路上却还是很热闹。这是一条省级马路,来往的车辆很多,路两边布满了楼房,最高的有5层,都是村里先富起来的人家盖的,用来出租给别人或者自己开店铺。

马路西面有一条小油漆公路,通向乡政府。乡政府对面就住着何庄最富的人家,锁子家。锁子已经60岁了,因为办养鸡场发家致富,报纸上说锁子是一个农民企业家,有百万富翁之称。

小建一直走到小油漆公路和马路的交叉口,那里有一个西瓜摊,小建正准备挑选西瓜的时候,却听见一声警笛,警车飞驰而过,停到了锁子家门口。

人群迅速聚拢。小建也不由得想走近去,却又犹疑着,不敢挪动脚步。

“快去瞧瞧吧,锁子在家里嫖妓,让他娘们给逮住了,还叫了警察,真够厉害的。”

“这锁子还真风流,瞅着娘们去北京看病的功夫,就干下这种事。”

“听说8天给了8千块,娘的,什么娘们这么值钱啊!走,瞧瞧去。”

小建听着人们的议论,腿就有些发软,两脚却不听使唤的跟着人群走,小建站在人群的外圈,向锁子的三层楼大门张望。

门口走出来一队人,小建的眼晃得厉害,模模糊糊只看见菊子低着的脑袋,红红的脸,跟着警察上了车。

“真不要脸!”有的女人吐着唾沫,这样说。

“怪不得给那么多钱,娘的,还真值。”有的男人嬉笑着,这样说。

“听说一道街的男人几乎都找过这娘们呢,嘿嘿,这次都跑不了喽。”

小建的耳朵忽然一阵轰鸣,眼前黑黑的,仿佛什么也不存在了,小建真想躲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藏起来,可是小建找啊却找不见。

小建蹲在马路边的一个茅厕里,直到夜黑的不见人影,才沉沉的走出来。

应该是到了后半夜了吧,榕树下已经悄无声息,美丽的花伴着叶子都已经熟睡,小建这一次却不再害怕,小建满脑子都是白天榕树下人们的笑声,还有菊子,那红红得脸,低下的头。小建甚至还想听一听女鬼的哭声,可是小建没有听到。女鬼一定是很美的,就像菊子一样吧。

仿佛针扎一般,小建的心突然一阵阵刺痛,菊子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小建的心底又浮起菊子甜甜颤颤的笑,曾经勾小建魂的笑,在漆黑的夜空,在绽放的榕树下,似乎悠悠扬扬的响亮着。

“哥,是你吗?”小峰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小建想答应一声,张张口,却发不出声。只得急忙走过去,拉住弟弟的手,回家了。

娘还没有睡,听见小建的脚步声急急地在屋里喊:“小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小建走进屋,问:“娘,你们吃饭了吗?”

“唉,我们刚吃了,真是等得人着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娘盯住小建灰灰的脸,小心的探问。

“没有,娘,哪里会有什么事呢。”小建挤出一脸笑,说。

终于安顿娘睡了觉,小建回到自己的屋,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

街上却传来一声声警笛,在何庄的夜空回旋着。

小建睁着眼,静静地听,不再想什么。

比头一天更早,小建就出门了,村口的榕树仍然静默着,小建很奇怪昨天夜里没有听见女鬼的哭声,女鬼为什么不哭呢?也许女鬼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吧,兴许女鬼此时正躲在榕树下偷偷的笑小建呢。

小建长叹了一声,快步地走到田里。

小建一整天没有回家,一整天扎在麦田里,不停的割。

又到深夜的时候,小建终于完工。所有的麦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小建才松口气,回家了。

小建给娘烧了一大盆热水,让娘痛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看着娘睡熟了,才走出南屋。

小建接着走进小峰的屋里,小峰已经睡着,似乎正在做一个恶梦,嘴角使劲的向下撇着,小建轻轻抚摸一下小峰的小脸,慢慢的隐去。

小建走回自己的屋,把所有属于菊子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床边的地上。

小建终于歇下来,浑身散架似的骨头此时开始被重新拼凑起来,就像小建这两天散乱了的心绪。

仿佛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叫着小建,小建的心忽然浮动了,亮亮的闪着,小建似乎看见第一次的菊子在甜甜的颤颤的笑,就站在榕树下,女鬼的旁边,小建知道,那才是自己的菊子,小建的美丽的菊子,小建的骄傲的菊子。

小建于是微笑着,走出门。

第二天早晨,何庄的榕树再一次迎来全村人的惊叹,惋惜,恐惧和许多不能说出的情绪。

当小建的娘终于爬到小建的身边时,榕树正在微风的吹拂下瑟瑟的响着,她似乎不愿人们打扰熟睡的小建和娘的最后一次亲昵,索性就挥舞所有的叶子,把人们的叹声盖住。

娘捧着小建黑瘦的脸,说:“小建啊,麦子熟了,你怎么倒走了呢?”

娘又摸摸小建吐出的舌头,说:“小建啊,娘知道你有许多心里话藏着,你怎么就不跟娘说一声呢。”

娘给小建拽拽皱起来的衣裳,说:“小建啊,你走好吧,别再牵挂娘和小峰,啊。”

小建没有吭声。

麦田里被小建收拾好的麦子也没有吭声。

只有小建头顶上的的榕树在瑟瑟的响。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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