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开时》先手
农历四月,楝花一开,黄瓜鱼就上了。楝花花色黄,渔民称呼这种鱼为黄花鱼,又称黄瓜鱼(叫声呱呱)。《霞浦县志》说,黄花鱼又名石首,其脑部有二小石,白如玉。
官井洋盛产黄瓜鱼。小满前数日,鱼群从外洋相率游入官井洋乳卵,其时宁德、福安、霞浦三县渔舟麇集,百舸争流,蔚为壮观。霞浦竹江张曲楼写有《官井捕鱼说》,“当瓜鱼中水,数千艘汹汹飞桨,浪飞交舞,瓜声、橹声、人声,渺绕杂沓,奔腾澎湃,万艘穿织,海为震动……,收网停泊,银鱼盈舱,角声招贩上艚麇集……”。1972年,回乡探亲的乡贤游寿教授呼朋唤友,轻舟前往,亲身体验了一回讨海乐事。而今这种盛况不在了,官井洋天然黄瓜鱼如远去 黄鹤,几近绝迹,代之的是成排成排的网箱养殖。养在箱里的黄瓜鱼就象去势的阉人,多少没有了海阔鱼跃的野性。一次下乡,时日暮,站在溪南台江岸边,看洋面上“海上田园”灯火灿烂,“夜静渔灯明小艇,却疑星斗落江边。”景是美景,只不知洋底还有石首白如玉的二小石偶尔相击而发出“呱呱”的歌声么!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几次途经官井洋。从盐田港乘机船顺潮而下,过了鸟粪的莲花屿,就是白匏山。白匏山石白如匏,是霞浦、福安、宁德三县交界地,清光绪年间开埠通船。过了白匏山,船老大指指前面说:这就是官井洋,传说中罗隐帝填海当帝都的地方。我定睛细看,想描绘一片云朵似的描绘出它的形状,然而只是徒劳。机船“突突”地前进,迎面吹来的海风是咸的,浪头打在船身“哗哗”地响,浪一阵一阵托着船身,船上的人明显能感觉到海的力量。“风吹鳞甲云千片,散作涛声到耳边。”离岸不远的洋面,有成排密集的网箱,洋面上的废弃物也便很多,随波飘荡,象是上了年纪的女人脸上的雀斑,布了迷魂阵似的。
县志载,官井洋的西面“有石焉,壁立数千仞”,壁上有小墨画一样的痕迹,画的是赤面、美髯、蛾眉、凤眼的关公相,当地人称为“仙人画”。洋的北面又有石如马,当地人称“赤兔马”。“噫,奇哉!官井殆‘关’之误耶?”又说,洋底有泉眼,所以为井。据说,这就是官井洋得名的来历。问船老大,他也不大了然这些掌故。我俯身船舷看蓝色的海,飞溅的水花象是打散的阳光,时不时跳到身边,象是官井洋的信使。
去洋边的渔村走走,会碰到嗓门奇大的老渔人。老渔人说,这嗓门是常年在海面上讨生活练就的。洋面大,船与船要勾通,那时没有先进的通迅设备,只得靠大呼小叫加手势,故而嗓门也大。老渔人说,官井洋底礁多,潮流急,下网容易撞挂,因此,每次下洋,都得到天后宫焚烧楮帛、鸣金放爆,而且艚船上,与撞、挂同音的家什都得重新命名,为的是讨海顺利。老渔人巴嗒着水烟说,当年瓜多,趴在船底就可以听到鱼群在洋中发出的“呱呱”声……。关于官井的故事奇多,我只记得这些了。再回头洋面,看见“寒云淡淡起,白鸟悠悠下。”
某日,读《春秋左氏传》之“隐公五年传”,文中有“春搜夏苗,秋獮冬狩”之句。搜、苗、獮、狩分别是四季打猎的称呼,“搜”之意即是指猎取没有怀胎的兽。农历四月,黄瓜鱼从外洋游入官井洋育子,以官井洋水暖浪小,鱼苗可保。
(中国作家网)
《楝花开时》先手 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