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人,肯定都参加过大大小小的葬礼。农村里的葬礼不比城里的,总有当地的一些习俗。正常的白喜事,许多人都觉得应该好好办一下,毕竟是为已故之人在世的最后一次,当热闹一些,才觉得是做为后人的本分,这样才足以慰藉老人的在天之灵。
  家中老人一旦去世,后人和至亲便会带着悲痛急忙商量后事,其中一项就是请歌舞、乐队、打鼓等等。这些可以吸引不少附近的人前来观看。有钱难买吊孝人,只当花钱请人来陪老人最后一程。
  因此,这些年,农村里的歌舞、乐队、洋鼓洋号、大鼓、腰鼓等应运而生,花样在不断改进,节目也随着要求不断更新,他们的市场存在的空间还很不小。
  在有白喜事的地方,无论是歌舞、乐队,还是打鼓队,都有一个必不可少的节目——哭丧。这个节目最能留住客人,不少看热闹的的人就是奔着哭丧去的。
  我有时候也会去听一听,看一看。
  
  二
  哭丧,也叫哭灵,其实是一种传统文化,是中国乃至东亚儒家文化圈丧葬习俗的一大特色。它是以哭的形式寄托对去世亲人的哀思,以唱的形式纪念去世亲人的平生事迹。古代出殡的时候都是全体后代跪着唱哭,且还要大声,惊天动地才好。音量小或者不出声地哭啼会被视为不孝,视为大逆不道,戳脊梁骨者肯定很多。
  现在的哭丧,不知从何时起,成了商业模式,掺杂了其他因素。也可以说是花钱请人专门代替孝子哭。无论什么事情一旦与金钱扯上关系,味道就变了,只要带上了铜臭,无论如何演绎,无论怎样精彩,未免也掺杂了假象,其中还有了嬉闹。
  不过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生命,渐渐地习惯成为自然。只要不太过分,没人觉得是对故去亲人的不敬,相反还觉得很热闹。像古代守孝三年的一些习俗,那些条条框框现在大部分已不存在。
  哭丧的节目,是由歌舞队的一名演员代替孝子孝孙、以孝子孝孙的身份来哭唱故去的亲人,演员男女都可。此节目是整个活动的高潮部分,是否到位是否精彩,就看这哭唱之人功底如何,唱出来的词语是否真能打动人心。歌舞队此次的外快多少,每人能分多少钱,与哭唱的人、与队伍里打合手的人有着直接的联系。
  当然孝子孝孙也有真心哭灵的,只是少了乐队伴奏,多了伤心,那是发自肺腑的哭唱,是真正对亲人的不舍,这个还真的能感天动地。
  
  三
  不久前,同村的一位八十多岁老人去世,我欠孝子人情,也去吊孝。刚好他家有歌舞,吃完饭,我也没有急着回家,便与几个熟人坐一块儿,看歌舞队的演出,专门等着最后的精彩压轴戏——哭灵。
  老人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家早就议论着哭丧的人,这次的外快肯定多。因为老人的后人只有一个经济条件稍微差点,其余几个都很有钱,孙子外孙的工作也很体面。歌舞队的人早就将家庭成员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哪几个是儿子,哪几个是媳妇,哪几个是女儿女婿,哪几个是孙子外孙,都干什么工作?有什么职务?相貌都记得差不离了。哭唱的环节开始,那悲哀的曲调起起伏伏,哭唱的人化着泪妆,跟着调子合着拍,婉转哭唱着几乎千篇一律的词语。扩音器将音量调大,声音可以传出几个山头。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节目,附近的人赶来图个亲临现场,干活的人停下手中的活听着。演员变换角色哭着别人家的老人,好似真有眼泪出。假装一手用手帕擦眼泪,一手不时地揪着鼻子甩着鼻涕。动作夸张,哭腔高昂悲伤,加上有着哀婉的曲调做有力的陪衬,常常也会带动他人伤心跟着落泪。
  只见哭唱人跪在灵前,声声入耳,首先是代替大儿子:“我滴……呃……受苦受累的老爸爸,呃呃……一世当牛又做马,呃……吃没吃个好,穿没穿个好,呃……一心就想把儿抚养大。儿长大,你又走,我的心痛得就像猫抓,呃呃……”这“呃”声,很有讲究也很精彩,那悲痛欲绝的有韵腔调和伤心难过的伴奏合拍得很到位,代入感很强,还真像是在哭自己去世的老爸。儿子还有其他的听众好像真触到某个伤心处正难过落泪。一串哭唱词语下来,儿子擦了眼泪走上前给老父亲磕头,然后给哭唱人红包。红包到手,马上会有歌舞队同伴拆开看多少,如果不满他们的意,还得继续讨要,哭唱的词语灵活机动,随着事态发展而改变。比如孝子大方便有大方的恭维哭唱词,小气也有小气的一番哭唱。目的是以孝子贤孙能掏腰包为主。有的孝子或者孝孙为了让哭灵的演员多哭会儿,故意分次给钱,直到哭唱满意为止。
  孝子孝孙都在名单里,哭唱人按照从大到小、从内到外的顺序一个一个来。哭唱演员代替不同身份的人来哭唱,词语稍微有所改变,不能老是“炒现饭”,否则会找茬拒绝给赏钱。得到了钱,还有几句奉承的话来哭唱。比如:“老板真的很大方,添的孙子聪明又健康,一路读书到清华,不是当大官,就当万能的董事长。”等等。每叫到一个,都会乖乖来给钱。戏做得足,想不给是跑不掉的,否则,便是不孝。哭唱的人一边哼哼唧唧也会一边眯着眼睛寻人,时刻小声提醒着同伴。旁边看热闹起哄的也不在少数。哭唱声、喇叭声、嬉闹着,不绝于耳。堆在茶盆里的红红绿绿的赏钱在灵堂前晃悠着,穿着白衣服的孝子孝孙在灵堂前时而跪着时而站着,事不关己的不少看者起哄着,灵堂前热闹得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举行什么其他的什么活动。所有的节目中,这个时间最长,一场哭唱下来,哭唱人也累得够呛,但收入也还不错,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这比打工可强多了。
  我随着大众一直看到收尾。我“心硬”,打动我不太容易。我硬是没流出半点泪滴,总觉得哭唱还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四
  百善孝为先。有的人对这种哭丧嗤之以鼻,我觉得应该提倡厚养薄葬,活着时孝顺父母,比死后大张旗鼓的折腾、花上数万来信奉鬼神要强千倍万倍。
  哭丧文化到了今天,这些变化还是令不少人为之感叹。专门邀请“哭丧人”帮忙来哭,请人来诉说自己对亲人的思念,真不比请人帮忙做其他什么事情高明。哭丧人无论怎么卖力无论怎样表演,看起来是捶胸顿足地拍打着棺材,哭得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甚至声音都哭嘶哑,眼睛也真得如泪眼婆娑,但他人听着看着还是觉得有些做作,有些夸张,感觉难免会是惆怅,差了一些真情实感。
  为了生活,用这种方式来敛财的哭丧人,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有市场存在,才有活力生存。是谁助长了这股风越刮越大,越刮越盛,是时代的产物、社会的需求,还是人类进步的标志?我不知道,我也和许多人一样纠结着,或许读者心中早就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哭丧的风俗社会化,总不会是一个常态。真情宣泄,表达哀思,形式不是标准。我希望文明之风,能干预这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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