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拿口感来比喻做事,例如回味读书的感觉。
  特别是读到喜爱的文字,感觉就像看到炒米这两个字,香就来了。于是打开瓶子里的炒米,倒上大一把,一仰头全部倒入口中,吃炒米就要这样吃。这种感觉就像遇到知心朋友,相谈甚欢,大口喝酒,高歌长啸,激情欢畅。也像看到一本好书,不忍释卷一气看完的惬意与急切,越嚼越香越甘美,在舌尖与心间一遍遍回味。
  不是吃货,喜欢这个口味,只是每读书便想到炒米。炒米,并不为太多人了解,容我介绍一下。
  
  一
  炒米好吃,却不易做,工序很复杂,并不是人人都会的,入了冬,农作物都收回来,母亲也得闲了,才会做。
  我们这边的炒米,是用糯米做的,还要用到一种比较特别的容器——饭甑。(一种木制容器,呈桶状结构,上大下小,两侧各有托手的木耳,底部有一条条空隙、可拆卸)洗净饭甑放入锅中,把洗净的糯米一瓢瓢舀起、倒进去,轻轻抚摸,一层层铺平,不能太满,需留大拇指长的高度,民间的智慧和经验,因为很好记也很实用便传承下来了,耳濡目染,这种用手来打量的习惯,我每次煮饭也会用到,淘好米加水,水的高度在食指第一个横纹处,煮的米饭软硬适度。再加水,水是从山脚处的水井旁担回的,山泉水,清冽甘甜,放水也是一门技术,水少易烧干锅,水多却要浪费柴,唯有刚刚好,最得人心,这些都需要母亲来把控。盖上锅盖,锅底加木柴,火也要掌控好,饭快要蒸好,母亲用长筷子,插入米饭里,挑开几个洞,让水汽上来,这样下面的饭不至于太软,上面的不怕夹生,否则就是半生不熟,成了夹生饭。蒸的时候,水汽弥漫,米香溢满屋,绕过房梁,从屋顶缝隙里升到天空,飞过的鸟儿也被香气引来,停在厨房的窗台上,想探个究竟。往往隔壁的小孩也被馋来了,拿个碗装点糯米饭,加点腌白菜,米饭的香甜就着腌菜的酸咸,吃在嘴里香喷喷、甜津津,特有的滋味,如果没有腌菜,就是捏个糯米饭团,也清香甘甜。我们在吃,剩下的米饭母亲倒出铺在簸箕上晒,不时过去翻看,防止鸟雀来吃,另外若是看到有团在一起的,便要用手轻轻捏散成一粒粒的,一般晒四五个日头便成了,这时米变成了米胚,颗粒分明、晶莹剔透,拿个容器收起来。等吃的时候,倒入锅中,小火翻炒,几秒钟的时间,米胚一粒粒膨胀,变成一个个白胖子。炒米做好了,等在旁边的我们早已迫不及待,爱吃甜的准备了红糖,爱吃咸的准备好猪油和盐,只等舀上几勺炒米倒上开水,好享用这份米香。
  过日子,在于精细,精打细算是一面,还有对食物的精细制作,绝不糊弄。母亲的生活态度,让我一辈子受益。
  
  二
  每粒米来之珍贵,炒米更不易得,有客人来,打几个鸡蛋,泡上炒米,无需任何菜肴,就是农村待客的上品。“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板桥老先生的话质朴中透出对这种民间食物的喜爱,让我感到亲切。这个民间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炒米好像各地都有,我们这边人更喜欢吃,如果我去哪个朋友家,能吃上一碗泡炒米,那一定是懂我的朋友。这样的感情,懂你的人不用说,自会明白。条件好了后,慢慢出现了炒米高档吃法。老母鸡汤泡炒米,骨头汤泡炒米,猪脚汤泡炒米……鸡汤跑炒米现在成了安庆的名菜,各大饭店均榜上有名,没有酒,没有菜,客人吃得也开心。
  地方名吃,是百姓心中的名牌,有一股乡情在其中,是任何美食都无法比拟的。
  那时候零食少,家里有点干粮什么的,就成了我们的零食,上学,抓一点放口袋里,和小伙伴边走边吃边聊天,到了学校,正好也吃完了。我们的口袋就是藏宝袋,花生、瓜子、糖果、蚕豆、梨子、苹果……什么吃的都往里装,最喜欢装炒米,就是喜欢那种经久不息的香,小伙伴总是闻香就伸手,抓一把。这些记忆很唯美,有时候想着就要捂住自己的口袋,其实这是假动作,大家互相交流吃的,其乐融融。
  有时候零食没吃完,就会被老鼠光顾,这可恶的家伙,吃完了零食,还会把口袋咬个洞,第二天自然少不了挨母亲说,母亲不得不拿块布把口袋缝起来。我们记吃不记打,屡教不改,于是那个口袋就变成了各种颜色的花口袋,我们常常看着对方的花口袋互相取笑。
  一般母亲都把这难得的食物留着农忙时候吃。农忙的时候,大人被困在田间地头,活不做完,顾不上回家吃饭,这时候,炒米可以带到田里去,饿了的时候打个牙祭,干吃或者开水泡又能再干一会活。
  炒米,上得了星级厅堂,下得了田间地头,不管放在什么位置,都能发挥它的价值。不管是干吃,还是开水泡又或者是鸡汤泡,它的米香都是那样温暖人,这点让我很喜欢。
  说起喜欢,有个特别的细节。有时候装进衣服的口袋里,洗衣的时候,母亲总是要把口袋全部翻开,把炒米倒出,我是不舍得,用手捧着,吹吹灰尘,然后倒进嘴里。母亲总是说,就像从来没吃过,那么贪食。
  
  三
  炒米与其他的食物融合,还可以变成各种美味。
  炒米加上芝麻,磨成的粉子就是炒米粉,父亲很喜欢吃,吃的时候,加上红糖,倒入温开水,搅拌成糊状,香气更浓,口感也很润,类似于超市里卖的芝麻糊,只记得母亲说芝麻粉要留给父亲吃,养胃的。父亲胃不好,自然我们就理解了。想来是芝麻稀少,父亲胃不太好,于是那芝麻粉被母亲收起来,成了父亲的专用。电视里的那个画面:南方黑芝麻糊,又香又甜的芝麻糊哦,引得我们想偷偷尝一口,于是更想吃了,什么时候天天吃上一碗就知足了。没想到,这个愿望在我读高中时竟然实现了,母亲给我打包好行李,装了自己炒的腌菜(做法特别,可能是受炒米的影响,腌菜也可以用炒来处理),还拿出了一大瓶子的炒米粉,塞进了我的背包,叮嘱我“晚上饿了时候吃啊!”冬天的时候,下了晚自习,泡上一碗“母亲牌”黑芝麻糊炒米,疲惫和饥饿消除,吃完睡觉,身上都是暖暖的,那一罐罐芝麻炒米粉,陪我度过了高中生活,暖暖香香的回忆,消弭了读书生活的苦。
  那时候过年,家家会还做炒米糖,现在因为买得到而少有人做了。炒米加上炒熟的花生、芝麻,还要加上一味粘合剂——糖稀(红薯熬制的),把这几味农家香混合在一起,捏成圆形的团子,我们也叫它“欢团”,很好听的名字,我总觉得,吃了欢团,人也快乐了。
  炒米,与各种食物相容,让自身的香味更浓郁,在不同的角色中,生命也更加富足,人生,不也是这样吗,我们每个人在不同的体验中,丰富自己,让自己的生命更加丰满。无论是做女儿还是母亲,还是做一名老师,我在每一种角色体验中,发现更好的自己,热爱生活。我嚼着炒米,更加香甜,人生的底蕴也是香甜的。
  到江山文学创作,阅读江山网,发现那些好文章,我也常常想起炒米的像,甚至不自觉地咀嚼起来,口中并未有炒米,但有炒米的味道。有时候写作一篇文章,我就有一个要求,能不能写出如炒米一样香的文章,让读者有良好的读感。
  我爱炒米香,有香满口,有香绕身,香入笔端,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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