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摩托车“嘭嘭嘭嘭”的响声，自寒冬雪雾天气里由远而近，在接近你的时候就感觉特别清脆而震撼，空气都在震动，不亚于内燃机车启动时的动静。那个身穿绿衣的身影闪电一般跃下车来，迅速在口袋里摸出一个硬皮夹子，从打开的夹子里上抽出一张纸片，喊着，牟敦乐，电报！不到一分钟，高大威武的摩托车，又“轰轰轰”一溜烟上路了。一旦有电报送来，大家都知道有急事了，立马围上来问情况：速来，叔遇车祸。一看电报，我的心突突跳，身子像被一枚尖锐的冰块击穿一样，一下子给掏空了，摇晃，站不住。小叔出车祸，妹妹为了省几角钱，也不说明是受了怎样的伤，还是生命终止了。生死未卜。
这一天是1963年的1月9日。
伙计们问你叔在哪？我说白城。没有车了？这个时候，公路长途都停了，火车得明天，每天一列火车，到达白城时也得一天工夫。这大雪天，想立马去，只有一个办法，坐大列。
对，坐大列，抓紧上车站看有没有大列。我们那个时候坐火车分小票、大票、大列不等。开通初期拉6个车厢每站都停的蒸汽车叫小票，后来挂到11个车厢只停县级以上车站的客车叫大票，所谓的大列就是货车，五六十个车厢的大货车，每列车在车尾都挂有一个守车。守车一多半是铁皮厢子，一小半是围着栏杆的小半截车身，小半截车身上边是屋檐一样的铁皮罩着，方便工作人员站在守车上与车站人员打旗语。守车里面正中间焊着一个铁炉子，还有焊住的铁凳子。
二
东北的天黑得早，此时寒风呼啸，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雪粒抽打在身上，再厚的棉袄棉裤也像没穿衣服一样。
编组场上两个头朝西的大列，车头都嗤嗤冒着白烟，大灯都亮着。不知哪个先走，我就在货车尾部转悠。坐大列就是坐守车，通常是运转车长在里边拿了小旗，通过车站时与车站上的值班员打旗语，表示车厢没丢全部挂着跑哩。
一个车厢里面有炉子，烧着红红的炭火，里面坐着运转车长，另一个也有铁炉子，但没有生火。不知哪一个先走，不管冷不冷了，哪个先走跟哪个，时间要紧。在雪地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脚冻麻了，移步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了。这时从火车头那边顶着风雪跑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两个旗子，我对他说有急事去白城，要坐大列，问他哪个先走，他打量了一番我，问哪个单位的，我说巡道班的，他知道是内部人，然后他指了指身旁的守车说，这个先走，17：56分的点，我一看还有二十分钟发车，就拽住铁链子，双手握紧扶手利索地爬上守车。那人又问我坐过大列吧？我说，在小站上干活，经常坐大列。这时他突然把两个小旗交给我，并说，通过小站的时候对着站台的人挥三下绿旗，我说好，我会，我知道怎么挥。然后那人就抱着头迅速又跑到前面去了，估计是上车头了。终于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从前面传来，然后守车猛地一晃，确实这个没生炉子的先动了起来，要走了。车行刚开始还不快，接近长山屯站时速度上去了，返回白城的车基本是空的，跑起来快，哗哗响，守车经常蹦，颠簸得太厉害，在大列通过白山屯的时候，借着站台上的灯光，我与值班人员摆绿旗，那人与我摆一下绿旗，就迅速跑回值班室去了。出白山屯后，是一段南北线路，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火车顶着迎面北风，行驶得也是异常吃力，缓缓前行。
车到了新庙站，停下了，这里地势高，北风异常猛烈，寒风刺骨，如鞭子抽打在身上，我冻得缩成一团，把两个旗都捂在头上了。待避，看样子是让那个生着火炉货车先通过。
突然我听见“铛”的一声，就见一个大包扔了上来，在雪映下一个黑影往车上翻，我不知道是人是兽，大声哈哈地喊着，下去，下去，然后用脚把包踹了下去。那玩意不出声，又把破包扔了上来，这回是按着包爬上来。上来后直接熟练地摸到铁凳子上来坐下。借着车站灯光才看出是个人模样，妈的，要是黑瞎子雪天来打食，我肯定战不过。我大着胆子用脚又踢他的包，带着什么？才听着是个女的，说是要饭的。她披着一个很大的麻袋，一抖，并没有雪，可能是跑路跑的，雪都跑掉了。坐在铁凳子她一直往我身上靠，本来铁凳子就小，我感到她身上多少还有点热乎气，有那么一点点暖和。
三
一盏大灯从后面照过来，果然是那列生着炉子的火车过来了，火车通过时，带起的雪粒直往守车里灌。我把乞丐的麻袋扯过来挡在头上，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交给我小旗的运转车长，现在正在车头上暖和和地喝茶吧？乞丐都知道这车在这里有避让，你能不知道？成心想冻死我，坏蛋。
在与大安站值班员摇旗时，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了，双腿叉在栏杆上，半截身子挂在车外，要是手一松，小命立即完蛋。旗子也摔下去了。挣扎着往上爬，可爬不起来，一蹬一滑，再一蹬还是一滑，守车尾部全是冰，我“啊啊啊”地大声喊，那乞丐看样子想看我摔死，我的双手已经木了，好大一阵子，坚持不住了，就要松手了，可怜年少的我，才上班半年，命丧大安！这时却见乞丐不慌不忙地把麻袋的一角伸过来，我用一只手试着用拉那麻袋角，结实，然后双手攥着麻袋，一跃，翻了上来。上了守车后，我发现那麻袋的另一角是一条裤子和一根腰带接起来牢牢地拴在铁炉子上的。去他妈的摇旗吧，运转车长想害我，再也不摇他娘的旗了，想摇，也没有旗了。
棉裤裤裆撕裂了，冷风直往里蹿，手虎口捋去两块蚕豆大小的老皮，钻心地痛。一时痛得浑身打颤，身子不由自主往那乞丐身上靠，不由分说把她的麻袋拉过来裹在我身上，总算是有一丝丝的暖和气，也顾不上乞丐满身的屎尿骚臭了。
火车开出大安站车，转上北去，并没有往我熟悉的白城火车站的方向去，这可把我吓坏了，从来没有坐这么长距离的大列，这列车要到哪里去？我恐慌起来，不去白城火车站吗？会一路往北吗？听说拉煤的车都是去佳木斯的，我又急又害怕，哭了起来。大约往北跑了半个小时，火车终于减速了，进了一个很大的编组场，这里灯火通明，高音喇叭不停地喊着。在这里必须下车，如果火车再加速跑，那真去佳木斯了。回头看一眼这个靠在一起的乞丐，蓬头垢面，鬼一样，恶心死了。不待车停下来，我便跳了下去，那时没有跳车经验，不知道要面想3车厢，跳下后还要立即跟着车跑。就感到身子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双脚不稳，身子重重地往后猛地摔去，还好，爬起来啥事没有，胳膊腿的都没问题。这里并没有下雪，这里火车往来十分频繁，哗啦啦直响。我四周瞭望，没有一个人，喇叭声清脆而高昂，但播报的什么洞洞拐拐的，内容听不懂。沿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走吧。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太阳升了起来，终于见到铁道边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铁路职工，手里握着对讲机，头上带一个很大的棉帽子，棉帽的前额一颗红红的路徽，在晨光的照耀下很是鲜亮。我问：老师，这里哪里？他说这是大安北站。我又问，坐火车去白城在哪里坐？他说你走反了，往南走二十里路，那里是火车站，他看我的鞋帮已裂开，没法再穿了，裤子也没去穿了，让我在铁道边上等他一会，不大一会，他从值班的小平房里出来，给我拿出一双黄棉鞋，一条又肥又大的劳保裤子，蓝色的。这人瘦，尖下巴，脸庞黝黑，眼睛明亮。从此我记着了他的名字，叫刘赫，他说话有些瓮声瓮气。此时，阳光照着他平静却是爱心满满的笑脸，他手指着方向说，别走中间，一直沿着路肩往前走就到大安火车站了。换上鞋子，套上工装裤，一股暖流涌上心间，这人年纪轻轻，却显得平和稳重，给人一种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让人信心满满，相信叔叔也会逢凶化吉，我调头，按着他指点的线路，沿着铁路大踏步地往前走。
步行二十余里地，到达大安站，这时太阳已高悬在查干河之上，站台上金光四射，不一会，我便等到了西去白城的客车。上车后，车厢内有暖气，旅客并不多。坐定不久，突然感到浑身上下奇痒难受，原来身上、头上，爬了不少虱子，讨厌的乞丐赠送我的礼物。清理了虱子，洗过脸，拢了头发，稳稳地躺在木板车座上，我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梦见自己在暖洋洋的棉花垛上晒太阳呢，又梦见刘赫正唱着《乌苏里船歌》，白云飘过大顶子山，金色的阳光照船帆……刘赫把头上那个红色的路徽摘下来送给我，正当我伸手去接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从梦中醒来，此时火车正刹闸减速，缓缓向白城车站靠近。
摩托车“嘭嘭嘭嘭”的响声，自寒冬雪雾天气里由远而近，在接近你的时候就感觉特别清脆而震撼，空气都在震动，不亚于内燃机车启动时的动静。那个身穿绿衣的身影闪电一般跃下车来，迅速在口袋里摸出一个硬皮夹子，从打开的夹子里上抽出一张纸片，喊着，牟敦乐，电报！不到一分钟，高大威武的摩托车，又“轰轰轰”一溜烟上路了。一旦有电报送来，大家都知道有急事了，立马围上来问情况：速来，叔遇车祸。一看电报，我的心突突跳，身子像被一枚尖锐的冰块击穿一样，一下子给掏空了，摇晃，站不住。小叔出车祸，妹妹为了省几角钱，也不说明是受了怎样的伤，还是生命终止了。生死未卜。
这一天是1963年的1月9日。
伙计们问你叔在哪？我说白城。没有车了？这个时候，公路长途都停了，火车得明天，每天一列火车，到达白城时也得一天工夫。这大雪天，想立马去，只有一个办法，坐大列。
对，坐大列，抓紧上车站看有没有大列。我们那个时候坐火车分小票、大票、大列不等。开通初期拉6个车厢每站都停的蒸汽车叫小票，后来挂到11个车厢只停县级以上车站的客车叫大票，所谓的大列就是货车，五六十个车厢的大货车，每列车在车尾都挂有一个守车。守车一多半是铁皮厢子，一小半是围着栏杆的小半截车身，小半截车身上边是屋檐一样的铁皮罩着，方便工作人员站在守车上与车站人员打旗语。守车里面正中间焊着一个铁炉子，还有焊住的铁凳子。
二
东北的天黑得早，此时寒风呼啸，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雪粒抽打在身上，再厚的棉袄棉裤也像没穿衣服一样。
编组场上两个头朝西的大列，车头都嗤嗤冒着白烟，大灯都亮着。不知哪个先走，我就在货车尾部转悠。坐大列就是坐守车，通常是运转车长在里边拿了小旗，通过车站时与车站上的值班员打旗语，表示车厢没丢全部挂着跑哩。
一个车厢里面有炉子，烧着红红的炭火，里面坐着运转车长，另一个也有铁炉子，但没有生火。不知哪一个先走，不管冷不冷了，哪个先走跟哪个，时间要紧。在雪地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脚冻麻了，移步的时候几乎没有感觉了。这时从火车头那边顶着风雪跑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两个旗子，我对他说有急事去白城，要坐大列，问他哪个先走，他打量了一番我，问哪个单位的，我说巡道班的，他知道是内部人，然后他指了指身旁的守车说，这个先走，17：56分的点，我一看还有二十分钟发车，就拽住铁链子，双手握紧扶手利索地爬上守车。那人又问我坐过大列吧？我说，在小站上干活，经常坐大列。这时他突然把两个小旗交给我，并说，通过小站的时候对着站台的人挥三下绿旗，我说好，我会，我知道怎么挥。然后那人就抱着头迅速又跑到前面去了，估计是上车头了。终于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从前面传来，然后守车猛地一晃，确实这个没生炉子的先动了起来，要走了。车行刚开始还不快，接近长山屯站时速度上去了，返回白城的车基本是空的，跑起来快，哗哗响，守车经常蹦，颠簸得太厉害，在大列通过白山屯的时候，借着站台上的灯光，我与值班人员摆绿旗，那人与我摆一下绿旗，就迅速跑回值班室去了。出白山屯后，是一段南北线路，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火车顶着迎面北风，行驶得也是异常吃力，缓缓前行。
车到了新庙站，停下了，这里地势高，北风异常猛烈，寒风刺骨，如鞭子抽打在身上，我冻得缩成一团，把两个旗都捂在头上了。待避，看样子是让那个生着火炉货车先通过。
突然我听见“铛”的一声，就见一个大包扔了上来，在雪映下一个黑影往车上翻，我不知道是人是兽，大声哈哈地喊着，下去，下去，然后用脚把包踹了下去。那玩意不出声，又把破包扔了上来，这回是按着包爬上来。上来后直接熟练地摸到铁凳子上来坐下。借着车站灯光才看出是个人模样，妈的，要是黑瞎子雪天来打食，我肯定战不过。我大着胆子用脚又踢他的包，带着什么？才听着是个女的，说是要饭的。她披着一个很大的麻袋，一抖，并没有雪，可能是跑路跑的，雪都跑掉了。坐在铁凳子她一直往我身上靠，本来铁凳子就小，我感到她身上多少还有点热乎气，有那么一点点暖和。
三
一盏大灯从后面照过来，果然是那列生着炉子的火车过来了，火车通过时，带起的雪粒直往守车里灌。我把乞丐的麻袋扯过来挡在头上，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交给我小旗的运转车长，现在正在车头上暖和和地喝茶吧？乞丐都知道这车在这里有避让，你能不知道？成心想冻死我，坏蛋。
在与大安站值班员摇旗时，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了，双腿叉在栏杆上，半截身子挂在车外，要是手一松，小命立即完蛋。旗子也摔下去了。挣扎着往上爬，可爬不起来，一蹬一滑，再一蹬还是一滑，守车尾部全是冰，我“啊啊啊”地大声喊，那乞丐看样子想看我摔死，我的双手已经木了，好大一阵子，坚持不住了，就要松手了，可怜年少的我，才上班半年，命丧大安！这时却见乞丐不慌不忙地把麻袋的一角伸过来，我用一只手试着用拉那麻袋角，结实，然后双手攥着麻袋，一跃，翻了上来。上了守车后，我发现那麻袋的另一角是一条裤子和一根腰带接起来牢牢地拴在铁炉子上的。去他妈的摇旗吧，运转车长想害我，再也不摇他娘的旗了，想摇，也没有旗了。
棉裤裤裆撕裂了，冷风直往里蹿，手虎口捋去两块蚕豆大小的老皮，钻心地痛。一时痛得浑身打颤，身子不由自主往那乞丐身上靠，不由分说把她的麻袋拉过来裹在我身上，总算是有一丝丝的暖和气，也顾不上乞丐满身的屎尿骚臭了。
火车开出大安站车，转上北去，并没有往我熟悉的白城火车站的方向去，这可把我吓坏了，从来没有坐这么长距离的大列，这列车要到哪里去？我恐慌起来，不去白城火车站吗？会一路往北吗？听说拉煤的车都是去佳木斯的，我又急又害怕，哭了起来。大约往北跑了半个小时，火车终于减速了，进了一个很大的编组场，这里灯火通明，高音喇叭不停地喊着。在这里必须下车，如果火车再加速跑，那真去佳木斯了。回头看一眼这个靠在一起的乞丐，蓬头垢面，鬼一样，恶心死了。不待车停下来，我便跳了下去，那时没有跳车经验，不知道要面想3车厢，跳下后还要立即跟着车跑。就感到身子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双脚不稳，身子重重地往后猛地摔去，还好，爬起来啥事没有，胳膊腿的都没问题。这里并没有下雪，这里火车往来十分频繁，哗啦啦直响。我四周瞭望，没有一个人，喇叭声清脆而高昂，但播报的什么洞洞拐拐的，内容听不懂。沿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走吧。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太阳升了起来，终于见到铁道边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铁路职工，手里握着对讲机，头上带一个很大的棉帽子，棉帽的前额一颗红红的路徽，在晨光的照耀下很是鲜亮。我问：老师，这里哪里？他说这是大安北站。我又问，坐火车去白城在哪里坐？他说你走反了，往南走二十里路，那里是火车站，他看我的鞋帮已裂开，没法再穿了，裤子也没去穿了，让我在铁道边上等他一会，不大一会，他从值班的小平房里出来，给我拿出一双黄棉鞋，一条又肥又大的劳保裤子，蓝色的。这人瘦，尖下巴，脸庞黝黑，眼睛明亮。从此我记着了他的名字，叫刘赫，他说话有些瓮声瓮气。此时，阳光照着他平静却是爱心满满的笑脸，他手指着方向说，别走中间，一直沿着路肩往前走就到大安火车站了。换上鞋子，套上工装裤，一股暖流涌上心间，这人年纪轻轻，却显得平和稳重，给人一种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让人信心满满，相信叔叔也会逢凶化吉，我调头，按着他指点的线路，沿着铁路大踏步地往前走。
步行二十余里地，到达大安站，这时太阳已高悬在查干河之上，站台上金光四射，不一会，我便等到了西去白城的客车。上车后，车厢内有暖气，旅客并不多。坐定不久，突然感到浑身上下奇痒难受，原来身上、头上，爬了不少虱子，讨厌的乞丐赠送我的礼物。清理了虱子，洗过脸，拢了头发，稳稳地躺在木板车座上，我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梦见自己在暖洋洋的棉花垛上晒太阳呢，又梦见刘赫正唱着《乌苏里船歌》，白云飘过大顶子山，金色的阳光照船帆……刘赫把头上那个红色的路徽摘下来送给我，正当我伸手去接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从梦中醒来，此时火车正刹闸减速，缓缓向白城车站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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