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井已经和我相去甚远,它一直守着斜坡村,直到寿终正寝。对于老井,我只能在记忆里勾勒出对它无限的怀念。我和这口老井的缘分,源于我儿时住在斜坡村时的童年记忆。那时老井水资源特别丰富,流量大,是斜坡村最大的一口水井。在斜坡村几百年的历史里,老井养育了斜坡村许多村民,养育了斜坡村许多的水稻田。它默默地流淌着,流出了美妙的声音,也流出了农民心底的希望与温暖。
  老井位于斜坡村竹子寨水井组的屋脚下边,长年水质清澈透亮,是三个组村民打水喝的重要水源。由于老井地理位置特殊,加上它的重要性,所以水井组也因此而得名。作为斜坡村的村民,我并不是住在水井组里,而是住在老井流经的一条枝干上。我家屋门口就有一条沟渠,是老井流经的一条线路。每年我家都会在老井流经的沟渠里扎个鸭舍,让鸭子住在水里,有一个嬉戏的地方,和老井的水相依相伴。
  我们那有一种两栖动物,喜爱干净的水源,它就叫蛤蟆。老井里就住着一只黑色的蛤蟆,甚是可爱。蛤蟆嘴部宽宽的,四肢很健硕,尤其是那两条后腿,肌肉特别发达。蛤蟆大大的肚皮呈黄白色,叫起来的声音呱呱地很有音乐节奏。蛤蟆就住在井口流出水的地方,屁股朝后,头朝外,像一个打坐念经的老和尚待在那里一动不动。蛤蟆每天看着来老井打水的村民,眼睛一闭一睁地,似在打盹,又似在点数。它一定是在数着今天有多少村民,需要用到它的井水。它和老井已经融为一体,井在蛤蟆在……
  水源干不干净,就看水里有没有那种黑色皮肤的蛤蟆,它是检测水源水质的天然法宝。在我们斜坡村竹子寨的三个组里,都视黑色蛤蟆为吉祥物,是它替我们守护着这口老井,守护着生命。蛤蟆有颜色深浅之分,如果是皮肤颜色较浅的,会住在相对浑浊一点的水域里,不会窜到干净的老井中去。这种现象很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问父亲,父亲说,老井里住着一只黑色的蛤蟆,它是这里的王者,王者就不允许其它蛤蟆侵犯自己的领地。好像父亲说得很有道理,在大自然界里,许多动物都有自己的王,而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蛤蟆肉是可以吃的,用来炒菜特别香。但这口老井里的蛤蟆,村民们都不会对它起什么歪心思,因为它就是这口老井的守护神,肩负着村民身体健康的重大责任。如果哪天发现这口老井没有黑色的蛤蟆了,就证明这口老井水源出现了极大的污染问题,就得去查看水井组污水排放的情况。由于水井组就在老井的上边,养着许多猪牛羊,难免许多尿液会渗入地表,通过地表的缝隙流到老井里,所以每年水井组都会疏通上边沟渠里的积水,不让它祸害到老井的水质。好在这么多年里,黑色的蛤蟆一直住在老井的水流出口处,没有挪过窝。每次村民来打水,只要看到黑色蛤蟆趴在井口处,就放心大胆的饮用,不用担心水会被污染。
  老井并不是人工打的水井,而是从石缝里流出的泉水。清朝时期,喜欢打猎的祖先蒲拔强带着妻子迁徙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口老井,于是他就将这口井当成了自己的饮用水源,在水井上边不远处修了一栋房子,安定了下来。后来猎人蒲拔强的子孙越来越多,代代相传,这口老井就有了故事。斜坡村都是住在山区的缓斜坡上,有着大量的植被。每到雨季的时候,雨水通过地表附着在植被的根部储存了起来,形成了大量的水资源。每到枯水期的时候,水份通过地表的缝隙流到老井里,形成源源不断的水源。有了水,老井就有了活力,日渐丰满,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老井的存在,离不开斜坡村大量茂盛的植被保护,离不开得天独厚的地里位置。有了树木,老井就像一个被上苍眷顾的宠儿一样,安详地躺在山窝窝里,用它的乳汁抚育着万千生灵,让斜坡村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有人间烟火气息。
  在斜坡村,老井承载了三个组的生活用水,可谓是功不可没。在九十年代,斜坡村还没有自来水,用管子直接接到家里饮用的方式。那时村里打水都是用两个木桶,一根扁担将水舀到桶里挑回家,倒入大水缸里储存起来,需要用时就舀一点。在我稍微长大点后,我就经常肩负着家里的大水缸,让缸里装满水。于是每天我都会挑着两个木桶去老井里舀水,一担一担地挑。水缸很大,得去老井挑几次才能将它装满。
  在我特别小的时候,挑不动水,缸里的水都是母亲挑的。母亲身材瘦小,每次挑水都累得气喘吁吁,仿佛那水如山般重。看到母亲挑水艰难的样子,我就特别心疼她。后来我长高了一点,就从母亲肩上抢过扁担,替她挑。每次我看到母亲挑水的时候,我都会跑过去,接下母亲的担子,将水挑回家。母亲看到我抢过扁担,很担心我年龄小承受不住重量,压坏腰杆。但看到我麻利地挑着水跑的样子,母亲开心地跟在后边笑了,那笑容美美地传进了母亲的心里,也传进了我的心里,更传进了老井的水中。
  父亲有时候,有空也会去老井挑水,不过父亲可不允许我挑,他很严厉,生怕我累坏了身体。每当家里有重活,都是父亲在扛,他就像一座山一样,用他的爱在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直到我长大后,有了一定的负重能力,父亲才允许我从他肩上抢过担子。父亲不像母亲一样腼腆,不懂表达,每次在我挑水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后边叮嘱我,生怕我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老井的水似乎也明白了父亲的心意,像一个害羞的姑娘一样,躺在水桶里安静得很,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
  老井有两条水路,一条横着通过我家屋门口,另一条是直接往山下流去。但不管老井流经哪一条,每条水路都承担了斜坡村屋脚下的那些水稻梯田里的灌溉任务。老井的水很冰,灌溉时,靠近入口处的水稻会生长得慢一些。不过也就那么一丘两丘入水口处有点影响,其它水稻田经过太阳的暴晒,水温会有所提高,问题不是很大。
  民以食为天,就需要种植水稻,种水稻就离不开水。老井的一生中,就像一位母亲一样,用它丰富的奶水喂养着斜坡村,用它独特的爱,默默地耕耘着一块一块的土地,让万物有了水的滋润,有了生命的芳香。
  斜坡村竹子寨的下边是一层层的梯田,有上百丘水稻田挺着个大肚子等待老井的灌溉。平时水稻田的灌溉用水,除了弯里山间汇集的水,就是老井的水在肩负着历史的重担。在几百年里,老井始终任劳任怨,发挥着母性的光芒,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斜坡村的人民。每到秋天丰收的时候,田里就长出了一片片金黄,那金黄就像老井的样子,散发出母亲的爱。一丘丘的水稻田,正是有了老井无私的奉献精神,才让斜坡村的谷穗上长出了金子般的灿烂。
  老井的水不仅用于生活饮用,庄稼的灌溉,同时也是洗衣服最好的水源。为了方便洗衣服,斜坡村的村民在老井外的一个水塘边,放了四根长长的青石块,将水塘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格子。村民在老井边洗衣服的时候,青石板就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每次中午路过老井旁,就能看到许多妇女与少女在青石板上,用打衣棒敲打着被拧成麻花的衣物,发出“啪啪”的声响。
  老井外边水塘的水也很清澈,为洗衣服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水源。在我们家,两个姐姐比我大一点,每次她们洗衣服的时候,都是用一个大木盆装着一堆穿过的衣物,蹲在石板上洗。姐姐们都很勤奋,也爱干净,时不时就看到她们在老井旁的青石上蹲着洗衣服。衣服要反复洗几遍,洗得差不多时,就得过两次清水。用清水清洗衣物,就得去老井的肚子里,舀来干净的水源,把衣服上残留的泡沫清理干净。老井总是那么溺爱人,无论你怎么舀,一会儿水又满过了流出口,源源不断。
  我也在老井边洗过衣服,将自己穿过的衣物用一个小小木盆装着,也学着姐姐们洗衣服的样子,用打衣棒轻轻敲打在被自己拧成麻花状的衣物上。第一次洗衣服还挺累人的,两只手累得酸麻酸麻的。没办法,年龄小,只能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洗。功夫不负有人心,在自己一遍一遍清洗下,衣物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开心地笑了,那笑声荡漾在老井的脸上,荡漾在老井的唇边,露出了两排整齐的奶白牙。
  如今几十年过去,我已经不在斜坡村住了,那口老井也成了我记忆里的一道回忆。那道回忆,美美地流淌在我的心里,流淌在我的血液之中。我不会忘记老井,不会忘记它那清秀的俏脸,不会忘记它那坚挺的乳房,喂养了我。
  后来我回了趟老家,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很少有人再去老井那里挑水了。老井由于长时间没人打理,水源开始变小,水质也差了很多。现在的老井已经没有黑色蛤蟆住了,不知蛤蟆是被人捉来吃了,还是它已经离开了这块地方。看着被枯枝残叶覆盖的老井,我心里隐隐作痛,仿佛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里有说不出的伤感、失落、孤独。
  我亲爱的老井啊,你陪伴了我一整个童年时光,陪伴了我生命里的成长,我爱你!我亲爱的老井啊!你抚育了斜坡村的山山水水,抚育了村民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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