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时,去北京找父母,想找个兼职干。父亲说:“你去兼职也挣不了几个钱,跟着我去干工地吧。到时给你开工资,绝对比兼职挣得多,也体验体验我天天干的活辛苦不辛苦。”我就爽快的答应了,没想到两个月的工地生活让我苦不堪言,也真正知道了父亲有多么辛苦和不易!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五点半起床,在家吃了早饭,大概六点,父亲骑电车就带着我出发了。第一个工地在顺义机场那边,住的地方在南四环,路上我们就走了两个半小时。第一天,父亲先让我从杂活开始干,让我把墙上的钉子和不平的小石头给敲掉。因为之前没有干过这么重的活,第一天手上就被磨了七个水泡,而且水泡又被磨烂了,真是钻心的疼。晚上回到家,母亲又不免一场心疼。父亲虽然也心疼,但是嘴上不说,说就得让我体会体会挣钱有多么不容易。
  以后每天都是五点多起床,吃了饭就出发。第二天,父亲教我走人字梯,因为来回上下梯子太浪费时间了。因为夏天穿的衣服薄,虽然一天学会了走梯子,但是小腿内侧的皮磨掉了一层,一碰到裤子就疼。后来,没多久就磨出了茧子,然后就不再疼了。在工地上,体力活当然是少不了的,老板把腻子粉拉到工地,我们需要往楼上搬,有电梯的小区都用小推车拉。但是,其中有家是在老旧小区,没有电梯,几十袋的腻子粉和石膏粉,每袋五十斤,是我和父亲一袋一袋扛到六楼的。光扛这些材料就干了一上午,干完我两已是筋疲力尽。但是,吃过午饭,又继续投入到下一道工序,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啊。
  父亲看我杂活干得差不多了,就教我刮腻子,也就是俗称的“刮大白”。开始只让刮第一层的石膏,因为石膏要求没那么高,刮完石膏还要再刮两层腻子,就当先练手。在找“阴阳角”的时候,就帮父亲扶尺杆,尺杆长约两米,宽约十厘米,虽然是铝合金的,但是举不了一会儿,胳膊就会酸疼。即使这样也要坚持住,不然动一下,就要再刮第二次。还有就是给父亲打下手,他刮房顶的时候,帮他递腻子。干什么事,都要从基础干起啊。
  每天晚上回去,都累得只想睡觉。每天晚上,做饭的时候,我们都是多炒点菜,第二天早上吃点,然后再带去工地一些。要不就是带一个西红柿、两个鸡蛋,一包挂面,中午在工地下面条。每天就想着赶紧到中午,可以吃了饭睡一会儿。当时累得很,所以食量也很大。只有两次中午没带饭,一次父亲带我出去吃了驴肉火烧,另一次是让我出去买的馒头和凉菜。
  刮腻子不是说学就学会的,除了刮腻子,最难干的要数打沙皮了。打沙皮就是等刮的腻子干透后,拿着砂纸挨片打磨墙面,使其光滑没有颗粒,然后才能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刷涂料”。刷好两到三遍涂料,这家就完工了。不过有些房东要求刷四遍,那就需要再费一道工。
  两个月的时间,我真正学会的就是打沙皮了。打沙皮,等刮的腻子干透之后,带着口罩和帽子,左手拿着二百瓦的手把灯照着墙上,右手拿着砂纸机,挨着打磨墙皮。刮的腻子干之后,墙上会有细小的颗粒,只有拿灯照着才能看到打磨得光滑不光滑。当时还没有电动的砂纸机,首先要把一张砂纸,用壁纸刀挨个裁成跟砂纸机一样宽度的长条,再夹在砂纸机上,手拿着砂纸机挨片打磨。现在有了电动的砂纸机,父亲比以前省力气多了。刚开始学打磨的时候,我总是看不明白哪里有颗粒,什么时候算打磨光滑了。
  父亲就训我:“你年纪轻轻的,睁着那两大眼还不如我呢。”
  确实是没有摸到门道啊,后来干多了就学会了。每次打沙皮的时候,又闷又热又脏,大夏天的戴着口罩,又被灯烤着能不闷吗?每次打磨好,摘掉口罩和帽子,只有这两处不是白的。浑身上下,连眉毛都变成了白色的,身上全是腻子粉末。所以,每天下班之前就会用“热得快”烧一桶水,洗洗澡再回家。工地最不缺的就是桶,因为涂料全是用大桶装的。
  当时,我们两个同时开了六家工地,而且中间还加了一家公司的办公室。先在这家干几天,再去另一家干几天。每天起得早,下班晚,天天累得没有力气,慢慢的在工地干活就磨磨蹭蹭的。
  父亲看到了就说:“像你这么大,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就得像小牛犊一样,你看你天天磨磨蹭蹭的,哪像年轻人啊?。”
  干活时,父亲也是恨铁不成钢,总是高标准要求我,天天说我笨,学得慢,动不动就吵一顿,可是他越吵我越迷糊。后来,才听他说我还是他带的所有徒弟里面,学得比较快的一个呢。只是当时不夸我,怕我骄傲。父亲教育儿子,总是严厉的,虽然也心疼,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有时感觉挣钱特别难,有时也觉得比较容易。期间,有一个老板说让父亲帮忙去干一家公司的办公室。他们办公室需要翻新一下,也不需要刮腻子,只要刷一遍涂料就行了。那天,我们抽时间去了一趟,到地点我们一天就干完了,中午老板还给买的盒饭。干完当时工资就给结了,我俩一天挣了一千多。当时父亲说:“你看,有时觉得钱也很好挣,咱们一天轻轻松松挣一千多。”
  但是,这样的老板只能说是万里挑一,大多数钱还是很难挣的。其中有家饭店的活,真是把我两折腾坏了。那家饭店只有二楼要翻新,一楼还要正常营业,所以白天没法干。我们都是白天在另一个工地干完,六点下班再去饭店。饭店营业到晚上九点半,我们到地方先吃饭,吃了饭等他们打烊后,再开始干。干到夜里十二点多再回家,每天到家都是凌晨两点左右,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再起来去工地,那几天真是又累又困。每天晚上回去的路上,除了偶尔路过一辆出租车,马路上特别安静。这样静谧的北京,在白天绝对是看不到的,别是一番风景。
  第二天下班之前,下起了暴雨,我们下班的时候还在下。没法啊,还是要回家啊。电车里只有一个雨衣,父亲骑着车,我坐在后座上,我们两个披一个雨衣,到家后我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干的。下那么大雨,母亲担心得也没有睡好。走在路上,雨如瓢泼,而且雷声不断,闪电“咔嚓”一声就劈下来了。我记得非常清楚,那闪电直接劈在了前面远处的马路上,好像是把天地连接了起来。本来路灯已经照亮了整个北京城,闪电直接使夜空变成了白天。我和父亲这样连着干了三天,才把这家饭店干完。每天都是夜里两点多到家,第二天早上五点多起来。第四天,父亲看我确实累惨了,就让我在家休息一天,他自己又去工地了,可是他比我还累啊。
  两个月的时间,我和父亲两个人干了七家工地,在我开学的时候,全部完工了。到时间,我回去上学了,父亲继续开了新的工地。
  父亲说:“两个人就是比他自己干得快,这两个月我没少出力,干得不错。”当然,临走时父亲给我的生活费绝对比我挣得钱多啊,当时那样说是为了激励我。
  两个月的工地生活,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父亲的辛苦和不易。他三十年如一日的干着室内装修,他也曾说过想改行的话,不过都没有实现。他们这行确实太辛苦了,既是技术活,又是体力活。往往是干活容易,要工钱难。碰到好说话的老板给钱是痛快,但是遇到那些难说话的老板,工钱能拖几个月。经常是过年回家了,有一部分工钱还没有结清。有时要工钱,不仅嘴要甜,还要请老板吃饭,这种与人打交道,与老板斗智斗勇的能力也是必不可少的。真遇到蛮不讲理的房东或者老板,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打过架;不过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有事解决不了就报警。所以,这么多年,父亲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在伊拉克卖石油的土豪、在中央当官的、普通工薪阶层的、黑白两道的、黑人白人,都打过交道,毕竟在北京这些人都是很常见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行行的难!干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仅要肯吃苦,更要坚持。父亲如今在北京将近四十年了,在北京装修领域的老板,提起父亲都会竖大拇指。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技术精湛,更是因为父亲为人诚信善良,干活踏实。父亲改变了他们对河南人的固有印象,都说父亲这个人可交。曾经有很多次进入大公司编制的机会和出国的机会,可是因为各种原因父亲都错过了。如今年纪大了,父亲也不想那么多了,只说踏踏实实的干吧,什么时候干不动了就不干了。
  他总说:“人,就像是一盏油灯,什么时候油尽灯枯了,什么时候才能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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