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大哥打来电话,说家里的庄稼成熟了,叫我有空回去帮忙收秋。这正中我的下怀,我对庄稼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总想走近它,就像赴一场约会。
  老家那一片土地,只要撒上种子,加上人们勤劳汗水的浇灌,就能生根发芽,长出绿油油的庄稼。人们小季种油菜,麦子、豌豆、胡豆,大季种包谷、水稻、高粱、辣椒等。在我记忆中,一年到头不管严寒酷暑,村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在地里辛苦劳作,从没闲着。小时候,母亲在庄稼地里,常对我说:“这土地呀,你种它,它就长庄稼,就有收获,你要是不管它,它就长杂草。种植庄稼就像养育小孩儿一样,要付出艰苦的劳动和辛勤的汗水,付出一番苦功才行。”
  那年头,农村贫穷落后,村里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帮家里干农活。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母亲就让我和她一道去地里除草、追肥。劳作中,母亲会时不时看上我一眼。当看到我干活专注认真,像模像样时,会夸我乖巧实在,懂事能干。母亲性格急躁,脾气火爆,我最怕她了,一点也不敢偷懒,即使累得腰酸背痛,也不敢叫苦叫累。这种热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苦日子让人难受极了。
  有一天清晨,天刚麻麻亮,我睡得正香,母亲就叫我和二哥去地里除草。我心里很不情愿,但哪敢违抗母亲意愿,就慢腾腾穿好衣服,跟着二哥来到自家田地。母亲没在身边,二哥性格又好,我就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尽情挥舞着锄头,东一锄,西一锄,竟然把包谷苗挖断了不少。回到家里,我害怕母亲责骂,不敢告诉母亲这件事。几天后,母亲去地里,发现一些包谷苗像霜打的茄子——蔫啦,还以为遭虫了,赶忙刨开泥土一看,原来是根被挖断了。母亲知道是我干的好事,回家狠狠训了我一顿。
  不久,父亲为了给我筹集新学期上学的学费,背上一背篼辣椒、黄豆,带着我一起,到集市去卖。卖完了东西,父亲开心地数着钱,并对我说:“幺儿,你看你穿的鞋子,大拇指都露出来了。今天东西卖得好,咱们去商店给你买双鞋。”想到自己有新鞋穿了,我高兴地跳了起来。返回家的路上,父亲边走边对我说:“古话讲得好,钱在悬崖,不苦不来。农民不种地,就没粮食吃,就没钱用。今天你看见了,我家东西卖了个好价,那是因为我家种的农作物质量好,这就叫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付出越多,收获越多。”
  父亲掏心窝子的一通话,让我恍然大悟,我忽然明白了父母辛苦劳作的一片苦心。那时,家里除了种植庄稼外,没有其它方面收入。他们种了小季种大季,一季接一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地在地里劳作,吃尽了不少苦头。靠种地收点粮食及土特产,拿去集市上买点钱,供我们上学读书,维持一家人生活开支。这庄稼,是我们一家人的“恩人”啊。打那起,我是坛子里的皮蛋——变了,喜爱上了庄稼。
  
  二
  1984年10月,我参加了工作,离开了家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可我心里始终忘记不了它,时常梦见它。我工作在基层,特别喜欢下乡,经常到田间地头,一看到生机勃勃的庄稼,心情格外舒畅。节假日,我会放弃外出游玩的机会,驱车回家帮父母赶农活。尤其是每年秋收时节,我都会抽空回家和亲人们一道,把庄稼按时收回家中,享受秋收带来的快乐和喜悦。
  母亲性格好强,总想让自家的庄稼种得早一些,长得好一些,收得多一些,她每天早早吃过饭后,就下地干活,中午就在地里吃点从家里带的粑粑,甜酒什么的。随着岁月慢慢流逝,父母年事已高,体力不支,儿女们都劝他们不要太劳累,留下离家近的土地耕种,把其它地转包出去,让有劳力的人家去耕种。我和二位哥哥好说歹说,父母死活不同意。没办法,只好依着父母。我用节省的工资给家里买良种、肥料、农具等,一有空就回来帮他们干农活。母亲逢人便夸讲我说:“我儿子虽然工作忙,但对家里的庄稼可上心了,买来的东西实在好用。”
  寨里的人看到正如母亲所说,我给家里买的种子产量高,农具好用,都来托我购买。母亲古道热肠,担心我不愿意帮忙,就给我说:“俗话说得好,和得乡邻好,犹如捡顿饱。乡里乡亲的,你就帮帮他们吧。”记得那是一个周末,我去县农技站为老家寨里的人购买了四十多斤油菜种子,用背篼背着回家。那时,老家公路不通。坐班车到家里最近的公路边,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刚上路,一阵狂风吹过,天空下起了大雨。我赶紧用防雨塑料布把种子包好,到家后我成了一只落汤鸡,但油菜种子完好无损。那些年,我成了村里人们购买粮种、肥料及等农用物资的“运输队长”。
  时间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因农业生产配套设施较为薄弱,遇上干旱水涝的年景,农民辛苦劳动种植的庄稼就会减产,甚而绝收。许多农村青壮年看种地没有出路,纷纷进城打工去了,留下的全是老人和孩子,无力耕种土地,农村出现了一片片耕地荒芜的情况。那期间,在乡镇工作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立马给上级领导报送了《农村人口盲目流动令人堪忧》的信息,如实反映了农村现状,为上级决策提供参考。同时,组织乡村干部,千方百计帮助困难户种庄稼,尽力避免土地荒废的现象发生。
  几年后,我调进城里工作,心里依然想着庄稼。饭后闲余,别的人都会往灯火辉煌的街道上行走,可我经常独往城郊的小路上去,去看那些土地,看土地上农民种的一块块庄稼。尤其是秋季,看到地里包谷茎杆上背着金灿灿的包谷捧子,稻田沉甸甸的谷穗随风摆动的声音像在我耳边呢喃细语,我忍不住会走上前,用手轻轻摸摸它们,在它们身旁坐坐,仔细倾听,感受大地丰收的喜悦。
  
  三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看望大哥大嫂,顺便问起种庄稼的情况。他们高兴地说,近年来,村里通了公路,平平整整的基耕道修到了田边地头,还兴修了畜水池。耕地使用的是烧油的犁土机,耕起地来又快又好,许多农户买了农用车,用于拖运生产物资,收割粮食。与过去相比,种地条件好多了,寨里外出打工的很多人都回来种地了。年前,乡里的干部来我们寨里召开群众会,说今年开春后,只要按要求种植,每亩土地补助一百五十元。这下子,村民们种地的积极性更高了。
  说着说着,大哥叹了一口气,大嫂满脸愁容,低头不语。我明白大哥大嫂的心思。我家承包的那几亩地,除近年来稻田租给别人发展养殖业,一部分转包种植烤烟外,还剩下一部分地需要耕种。可大哥大嫂已是年近八十的老人,身体又不好,儿女们己成家在外,各忙各的事。种地条件虽然越来越好,但他俩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在为这事揪心着呢。
  看到他们焦急的样子,我赶忙对大哥说,过去咱们家种地在寨里是数一数二的。如今父母亲虽然走了。常言讲,长哥为父,长嫂为母。我们虽然多年没下地干活,可年轻时干过,轻车路熟。我和二哥都退休了,有时间了,还能干得动。到春播时,你们安排就行,我们约上家里的亲人们回来,一起种,这样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大哥大嫂听我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定了就干,说干就干。一个星期天,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大哥家在外上班的几个孩子听到消息后,纷纷请假,和我们一道回到了家里。一家七八个人扛着农具,背上种子、肥料,来到了家里的承包地,立马开始劳动,有的把土拌细,有的施撒底肥,有的丢种子。一家人有说有笑,你追我赶,干得热火朝天。
  经过一整天的辛勤劳作,终于把二亩多耕地种上了包谷、大豆、高粱及其它农作物。我久未干活,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看到一家人虽满身是泥,却亳无怨言,像驰骋疆场的王者归来,他们开心的笑脸,埋头苦干的劳动场景,疲劳感顿时烟消云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春天播种下希望,秋天才会硕果累累。我虽苦犹荣,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春种夏长,不知不觉迎来了秋收时节。我们一家人又一起约好,回家收秋。一大早起来,有的挑着竹篮,有的背着背篼,来到地里一看,金灿灿的包谷像一队队士兵,排立得整齐有序。黄色的大豆杆上,一串串的豆子迎风摆动,吹响了丰收的号角。还有大豆边上一大块高粱,像出嫁的新娘,顶着红红的盖头……我们赶快投入到紧张的“战斗”,有的搬包谷,有的拔黄豆,有的砍高粱。大哥找来一辆农用车,把收割的庄稼一车车运回家去。
  晚上吃夜饭时,大哥在息烽重钙厂上班的儿子小勇兴奋地对家里人说,今年秋收后,他准备把家里承包的责任地平整好,来年种地也像别的人家一样,用“铁牛”耕地,这样,我们种庄稼就省事多了,不用这么辛苦了。小勇的话,让大哥大嫂笑得合不拢嘴,一家人听后纷纷举双手赞成。
  我看着满院里堆着的劳动成果,听着大家愉快的畅聊,心也跟着一起飞扬,期盼明年庄稼有更多更好的收获,期待着下一次与土地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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