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我们除了在学校养鸡养羊养猪之外,偶尔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
  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学期也就两三次,且在农忙时候,劳动强度也不是很大,做的也是孩子们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说摘棉花。
  每个人从家里带上棉花包袱。棉花包袱,就是摘棉花、摘豆角、摘辣椒等常用的一种粗布包袱,有白色的、蓝色的,也有格子状、条纹状的花纹。包袱是长方形,长两尺多、宽一尺多,三面缝合,开口处两边有带子,可以系在腰上,也有人喜欢挂在脖子上或肩膀上。向外的一边稍微长一点,包袱的口就自然张开,方便人们向里面装东西。
  先到学校集合,由老师带队,步行到某一块棉花地。到了田头,老师给学生分配任务。一眼望去,多数棉花叶子已经变成褐色,原先绿色的棉桃也变成褐色,许多棉桃已经绽放,一朵朵白白胖胖的棉花缀满枝头,一派丰收的景象。我想,这也许是人间最温暖的花朵,它给人们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温暖,大自然是多么美妙神奇啊!
  我们一人负责两行,将已经开放的棉花一朵一朵地摘下来,当然不能混进棉花叶子和干枯的花萼。所以,摘的时候要细心,要专一。
  这样的劳动,每个人快慢不一,有的人可以左右手同时采摘,有的人只能一朵一朵地摘。有的人粗糙,摘的棉花里面混入了不少的棉花叶和花萼,白白的棉花中加杂了褐色的杂质。也有人非常细心,摘的棉花纯净洁白。老师在田间巡视,不断指导大家,表扬摘的既快又好的同学,及时提醒一些同学存在的问题。
  一群小学生摘棉花,整体速度肯定比大人慢一些,但是人数多,一个上午也可以采摘不少棉花,况且生产队也不用给学生记工分。
  其实,小学生摘棉花,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基本上没有人将棉花私自装在自己衣服的口袋里,所摘的棉花都会交给生产队。
  在生产队集体劳动的年代,社员借劳动之机,顺便“带”点东西回家,已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做法了。当然,有些劳动是不能顺便带东西回家的,如除草、犁地、播种、割麦、收縻子谷子等。有些劳动,顺便“带”东西回家则是常态,如摘棉花、掰玉米、摘豆角,甚至挖红薯等等。其中,摘棉花顺便“带”棉花回家,更是常见的,也是最严重的。
  摘棉花,通常是妇女干的活计。一大群女人一边摘棉花,一边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说个不停。生产队长或者会计监工。可是,这种监工,只能监视那些胆子小一点的,比较自觉的人。那些胆子大的,照样能把棉花偷偷地装进自己的口袋。碍于面子,监工的人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难道还真搜谁的口袋不成?假如到了那一步,就和对方撕破脸皮,变成死对头了。
  有时候,看到有人特别过分,实在忍不住,队长会盯着某个人,大吼一声:“棉花装进包袱里,啊?棉花装进包袱里了!哼!”气鼓鼓地喊过之后,那些人稍微收敛一些。没有办法,祖祖辈辈生活在一条巷子里,世世代代都住在同一个村庄,亲戚同学好朋友,邻居对门,多少都是沾亲带故,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肯为了公家的事而得罪人呢?
  而那些胆子特别大的人,即使有人监工,她们也照样偷着装。如果只是装满衣服的口袋,倒还是有限,不会拿的太多。但是,有些人却是很过分的:装在秋裤里。秋裤裤脚下面有松紧,装了棉花也不会掉出来。小时候,一到摘棉花的时节,回到家,经常听到母亲和姐姐的对话:
  “今天就偷偷装了两把,人家都装,你不装一点,人家会笑话你的。”母亲无奈。
  “我只装了一个口袋,心里害怕,老觉的队长在盯着我。”能听出来,姐姐还是害怕。
  “你看那两个人,单裤已经变成棉裤了,队长也不敢说她。好像能装两三斤吧?”母亲似乎有点愤愤不平。
  “好像不止吧?也许更多。”姐姐也在估算着。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唉……”母亲叹息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队长有时会请老师带着学生,帮忙摘棉花,也许这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总之,能将已经成熟的棉花及时采摘回来,大家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大概是收获的喜悦吧!也许,今年棉花收成好,生产队给每个人多分点棉花,到了冬天,自己能有一件厚厚的棉袄,能穿上一双厚厚的新棉鞋呢!秋收时节,家家户户非常忙碌,能够减轻一点大人的劳动负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总归是好事。
  劳动结束,各自回家吃饭。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次,我们竟然要去安平村去帮忙摘棉花。和平时摘棉花一样,由老师统一带队,步行两三里到棉花地。中午时分,不用回家吃饭,而是到安平村人家里吃饭。四五个人一组。我们去的那一家,主人对我们客客气气,让我们坐在小桌边等待,他们将饭菜端上来:馒头、凉拌菜、小米粥,大体和在家差不多。主人负责端菜打汤,我们坐着吃。吃过饭,主人收拾盘子碗筷,一直当我们是客人。
  如果在家吃饭,小孩子要端菜打饭的,也不可以先吃,要等全家人到齐,父母允许开始时,才可以吃饭的。吃过饭,要洗锅刷碗,收拾碗筷;喂鸡喂猪,打扫卫生。
  吃过中午饭,又摘了一下午棉花。
  
  除了摘棉花,在春天干旱、麦苗刚返青还没有拔节之时,我们还要帮生产队浇灌麦田。
  “春雨贵如油”,南方春天多雨潮湿的季节,人们体会不到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在北方,在陕西的关中平原,每年春天,当小麦要返青拔节之时,人们迫切希望能下几场春雨。只要能下几场雨,麦子就能丰收,人们最为关心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然而,在关中平原,最难得的就是春天的雨。通常,春天总是天晴,风大,满天飞舞着杨花柳絮,最难得的就是下雨。麦苗的叶子是青灰色,有点干枯,渴望着春雨的滋润。春天的杨柳风,连续不断地刮着,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旋风,旋风的中心,有干枯的树叶,有细微的尘土,盘旋着,很快就消失了。无奈,人们只好想办法浇灌小麦。
  缺水干旱的黄土高原,即使想浇灌,也没有现成的水渠。那时的抗旱,就是在架子车上装一个大水桶,到涝池或者河渠拉水,然后依靠人们用盆子、水桶将水浇洒在麦田里。
  生产队拉几车水,放在田头,同学们拿着各式工具:盆子、水桶、水瓢,将大桶里的水慢慢放出来,再用水桶提着、用盆子端着,走向麦田,将水泼洒开来。
  春天的风,吹在脸上不再是刺骨的寒冷了。起初,大家是走着提水端水浇地。跑了三五趟,身上渐渐热起来了,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老师不断表扬积极的同学,其他同学也不甘落后,有的甚至开始小跑了。桶里的水、盆子里的水,也是一路走一路洒,没关系,反正水都是洒在麦田里。
  天气更热了,脸儿红扑扑的,额头上也出汗了,有些人将棉衣领口的扣子解开,衣服袖子也挽起来,还有男生将棉衣脱了,只穿一件单衣,真有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了……
  就这样,一趟又一趟,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全班同学浇过的,总共只不过半片麦田,感觉这样浇田还真是特别低效。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跑了几十趟,累的气喘吁吁,胳膊、腿脚也开始酸痛。
  劳动结束,老师在田头当即作了一个简单的总结,提水桶的同学,肯定要表扬,端着盆子跑的快的,老师也要表扬。看着浇过的麦田,心里总有些许安慰,也许因为我们的辛勤浇灌,那片麦田能多收获一些吧?
  等到麦收之后,只要能多吃上一碗油泼辣子扯面,这一切辛苦也就值了!
  
  
  二〇二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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