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经时,我献过三次血,是真正的献血,无偿的,尽的是义务,图的是光荣,得过一个光荣献血证,绛红色的两开小本。
  第一次是1976年,秋天吧,那是个痛苦的年份,是个悲痛的季节,我们还没有抚平地震给我们造成的心灵创伤,双手还擦拭着想念震亡亲人的眼泪,9有9日的秋风,又撕心裂肺地哀号起来——毛主席去世了。地震了,天塌了,宇宙仿佛在摇晃,人们的精神似乎空落了,我们能为这个灾难频发的世界,做点什么?
  在简易棚里,听到村里大喇叭响起来:咱村的伤员转到各地儿,全国的人民都在支援我们,现在血浆紧张,上级号召我们献血,复员军人、民办教师、基干民兵等有志青年,要带头,光荣啊,需要啊,要珍惜这次机会。是大队书记亲自喊话,喊了四五遍,算是动员。接着,小队长召开会议,具体部署。
  记得这时我已经当了民办教师,在公社中学。这个岗位,是我高中毕业后,争取二年才得到的,挣工分,还得补助,一切理由都在指向我,这次的光荣,一定要有我一份。我报名了。
  过程特别简单:各自骑自行车到公社院内,一溜小桌子排开,白衣使者热情温柔地给我们扎针,每人400毫升。之后,顶着有些沉重的头颅,又骑车回家,歪在简易棚的土炕上,睡了。傍晚,妈妈招呼我醒来,说小队长看我来了,他递给我两个拳头大小的纸包,灰黄的纸,是2斤红糖,还有2斤肉票。红糖四毛多1斤,算是给的;肉8毛多1斤,给的是资格,要自己花钱去买。10天之后吧,小队长又给我送来了一个两折的证件,红色,上写:光荣献血证。我心里一喜,觉得挺激动,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得到的写着我姓名的证件,是上级发的。肉票,商品户口才有,当农民的,也享受了,是一次荣耀啊,我还知道了我的血型是b,我想哪个伤病人用到了我的血,心里踏实。此外,再没别的,我也没有想还应该有什么别的。那个小证,至今还在我的床头柜里。我感念这次献血。
  第二次是1985年,这时我工作在一个国营铁矿,29岁了,户口在唐山市。矿里按市里要求,组织职工义务献血。这年,我已经担任了这个矿山技工学校的教务主任。支部书记开会动员,给了我们两个指标,说党员、党的积极分子、当头的都要带头。我们当头儿的一共三个,两个校长和我,校长超了年岁,带头的事,我想非我莫属。又想到9年前,我献血时,只是当时头晕些,无甚大碍,这次带个头,也算师出有名。
  仍没有得到什么回报的记忆,义务是纯粹的,每人300毫升,一切顺利。据说各车间有点小的灵活钱,车间职工献血,车间给了一二十元钱的补贴,休了三天假。我们教育口没有钱,课程也不能耽误,只是不错的同事们,以个人名义给我买来红糖、烧鸡、排骨、鸡蛋、鲫鱼等食品。我的口壮,吃嘛嘛香,又好客,炖了排骨鲫鱼,招呼同事来家小酌,兴哉乐哉,皆大欢喜!我仍感念这次献血!
  第三次是1989年,这是最有喜剧色彩的一次,是印证人间哲理格言的一次。在矿山已经干了将近9年,我正要求往唐山调动,同时,已经是党员的重点培养对象,对个人来说,这是两件大事。调动手续,能否顺利,上级的印象很关键,到新的单位,组织上的评语也重要;能否以一个新党员的身份,调入一个新的单位,决定权更在上级。自己即将成为一名新的党员,临走,也想再为矿山做点贡献。我又报名了。这次献血,是由矿医院组织,我是矿医院的姑爷,院长又是我的老乡,关系自然熟悉。在献血的前一天,我向院长提出两点要求:一、顺序给我安排靠前些,因为上午我有个会;二、别安排在前两名,因为据我前两次献血经验,扎针的是新人,不熟,或计量器、针头献血管子袋子等有缺陷,耽误时间或我多挨几针。
  院长说小菜一碟,满口应承。上午不到8点,我提前来到矿山招待所三层会议室。铺床铺,摆枕头,顺血袋,调整天平秤、预备棉签碘伏,白衣天使们正在忙碌。一个声音甜润的护士开始叫号,一起叫了8名,我是第4名,我心里默默感谢院长,老乡真守信啊。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甜润的声音叫我们8个人同时入场,说这次献血的人多,为了提高效率,4个人一组,也就是说,我们8个人,同时第一个进行。往铁床边走的时候,目光碰到了院长的眼神,他一晃手,去吧。我有些狐疑地上了床,躺下,又想,这次比以往都正规,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愿不如所料,而每每却恰如所料。鲁迅先生的经典名言又一次得到证明,3分钟后,两组人开始陆续离开床位,5分钟,7个人全部献血完毕,又上来7个人开始献血,而我,第2组的第1名,还在占领着铺着白白床单人铁床,汩汩地通过塑料管子,往血袋子里输送着血液,血袋子放在一个天平秤上,一点点地鼓起。
  7分钟多了,我把望着天花板的眼睛,转向天平,又转向给我扎针的护士,疑惑地问:“我这个怎么回事?”
  她说:“是啊,天平还不够数啊!”
  我说:“袋子里那么多血啊!”
  她眼睛转向正在门口和矿院长说话的中年人:“主任,您看这个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过来了,不约而同地:“唉,快拔,600毫升了,天平坏了!”
  我整整被抽了两个人的血。我头这时才晕了,院长招呼救护车,把我送回家,从医院派了一个男护士陪我。躺在床上,我想,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是个事故,我是事故的受害者。
  事后,我问院长:“有无说法?”
  他说:“问了血站,没有。那个护士挨了批评!”
  我开玩笑说:“责任就在你!”
  他说:“认倒霉吧,谁让咱俩是老乡呢?”
  我说:“那你应该请客!”
  他说:“好好补补,我给你买点麦乳精。”那时,正时兴麦乳精。
  我正经休息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费用补偿。矿工会、老乡院长、学校,还有同事们,真的给我买来不少营养品,其中不少麦乳精。有人告诉我,鸡蛋和麦乳精,用响开的水,一块儿冲了喝,补血效果好。我本来不爱吃甜的,但还年轻啊,怕补不好受病啊,就每天冲,一天三四次。
  结果,第三天开始,我的口舌发干,鼻子往外冒血。找到医院,说我补大了。“祸不单行”啊!
  一切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纯洁!不就是贡献大了点么,有点委曲正常,回忆起来都是美好!
  我尤其感念这次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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