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第二天,我带着糖糖去了南京科技馆。
  从大门到主题馆有一段距离,路的两旁都是银杏树,我们坐在银杏树下的长凳上吃早餐,我抬起头看到银杏树上挂满了果子,一颗挨着一颗,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看着满树的淡黄色果子,我的思绪却飘远了,想到了关于银杏的记忆。
  外婆家的屋后有一颗很大的银杏树。关于这棵树,妈妈也跟我们讲过一些故事。比如说,在她们十几岁的时候舅舅就是在这棵树下的土里挖出了一罐银元宝。在那个贫瘠的年代,一罐银元宝可以给这个家庭带来很大的希望。那时候家里因为外公的身体不好一直过得很清贫,连房子也是不能遮风挡雨的。恰好有了这罐银元,家里做了一栋黄土屋,当然也还有剩余,但是也不多,到了妈妈结婚的时候当做嫁妆给了一块,一直被妈妈珍藏着。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因为外婆家离得近三天两头都会去玩,但是那棵银杏树给我们的记忆也有限。无非是舅舅哪年请了人给银杏树嫁接,然后一树一树的银杏果成熟,到了要采摘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就成群结队去摘果子。
  大一点的拿着竹竿在上面敲打着树,年龄小一点的就在下面捡,每个参与的人都可以分到一大包银杏果,我们高高兴兴提着就回家了。
  银杏是不能直接吃的,妈妈一般就是将银杏果堆放着,等待果皮果肉腐烂后清洗,将果肉与内核分离,洗干净后只取内核晾干,就能得到白白净净的银杏果。妈妈拿着罐子把晒好的银杏果装好,哪天家里买了肉或者骨头的时候才拿出来煲一锅银杏肉汤。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银杏有毒,不能多吃,每个人最多只能是五颗”。炖烂的银杏果软糯绵密,我经常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几颗,又不敢告诉大人,提心吊胆之后发现没事,下一次仍旧会多吃。
  长大后,在城市里看到的银杏都是观赏树,关于银杏果认识的很少,关于它的吃法身边的朋友好像也很少谈及。
  去年中秋,我按时打电话回家,和妈妈话家常,问一问怎么过中秋。难得有一天假期的他们,骑着电动车游玩吉安,爸爸说上班的时候发现吉安市政府后面的广场上很多银杏树结满了果子,他们就花十几分钟专程骑车去那个广场摘银杏,摘了满满两大包。妈妈在电话里一直和我强调,那里的银杏树结的果子真的太多了,摘也摘不完,太可惜了!市区人也不了解这个果子居然能吃,看到他们摘,都充满了惊奇。
  摘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每次打电话妈妈都会和我分享她的银杏怎么样了,可是晒干之后却告诉我说那个银杏果里面不知怎么都发霉了,只得扔掉。
  但是过了一星期又告诉我,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广场重新摘了一批,爸爸忙着上班。等第二批银杏果晒干后,妈妈做了一次银杏肉汤,很可惜地告诉我说,味道没有老家的好吃,果实没有那么大,果肉没有那么甜。然后又给远在南京的我寄了一包,婆婆拿到了之后只说不认识这个,也不懂得怎么煮。我忙于工作下厨的机会不多,那罐银杏果便一直放在餐桌上方的隔板,慢慢被我堆积的东西所淹没了。
  陪着糖糖在科技馆玩了大半天,回去的时候糖糖非得去玩银杏树旁边的体育器材,我便坐在银杏树下,静静地看着嬉闹的糖糖。童年多美好,不懂成长的烦恼,留下的都是快乐的时光,想起的都是父母给我们满满的爱。或许就是现实太苦,所以从前的甜显得那么难得。
  满树银杏已成熟,奈何无人欲问津。
  只留满地无情物,徒增游子满愁绪。
  
  泛舟玄武湖
  春节假期过后,难得有时间的父母决定来南京看看我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去玄武湖的那天是周三,我请了一天假,决定陪他们好好逛逛南京城区。到了玄武湖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我们从大门穿过停车场、游乐场、草坪终于走到了玄武湖边。
  来南京后,这是我第一次来玄武湖,看到波光粼粼的玄武湖还是颇为震撼,从湖的这边能看到湖对岸高耸的紫峰大厦,仔细辨别也能看到鸡鸣寺的庙宇,亦能看到隐隐约约古朴的明城墙。精华的景点都在湖对面,因为第一次来毫无章法,遗憾地觉得没有从湖对面的大门进入。
  湖面三三两两有船只,糖糖看着直吵着闹着要去划船。算一算上一次划船还是她小班在珍珠泉划的脚踏船,我们便答应了她。沿着环湖路寻找船只停靠的地方,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码头,却又被告知一艘船只能容纳四个人,我们一行五人,最后决定由我带着父母和糖糖登船游湖。
  穿上黄色的救生衣,我们依次登上了小船。船是电动,没有油门、刹车,只需要握着方向盘掌控方向就可以。我和糖糖坐在第一排,父母坐在后面。从码头开往湖中心,我从开始的适应到慢慢得心应手。
  湖水很清澈,在浅水区还能看到摆动的水草,岸边的芦苇亦是一道风景。我们慢慢往湖中心游去,风渐渐大了,吹在脸上略微生疼,幸好我们的羽绒服都有帽子,便戴着帽子以抵抗寒风。父母狂爱拍抖音,打开属于他们这个年代的泛舟音乐——《红星照我去战斗》便放声高歌,一瞬间感觉这副情景就是小时候看的革命电影里泛舟的画面,颇具年代感。我们这代年轻人长大后整天本奔波于上班、工作、孩子,层层枷锁套在身上,感觉早没有二十年前清贫中的简单幸福。我们身困在小小的格子间中,抬头看天能看到的也只是那四四方方的天。多出来走走,在大自然的空旷中觉得心旷神怡。
  不知不觉,小船就来到了湖中央,等不及的糖糖说要开船,我便坐在旁边教她怎么开。没承想,有主见的糖糖不要我帮忙,自己用力左转一下方向盘,再右转一下方向盘。小船便在她的手中左晃晃右荡荡,带起层层的碧浪。越到湖中心浪便越大,乘着风划着船真有点乘风破浪劈风斩棘的豪迈,糖糖划累了就偷懒,由着风把我们往前推。
  看着远处的城墙,突然很想看看湖对面的景色,我又和糖糖换了位置,由我掌控方向盘向湖对面划去,看着很近实际距离并不近,又划了好久,我们才方方靠近湖对面码头的船,越靠近船就越多。我看着时间划了二十分钟,想着只租了一个小时,不打算再过去了,计划着往回划,想着开路用了二十分钟,那回去再用二十分钟,时间是绰绰有余。
  糖糖休息了会儿,又吵着要划船,便又由她向来路划回去,没想到回程她划了很久船仍旧在原地。我左指挥,右指挥,只感觉船仍在原地,并没有划走多少。想着回去的时间宽裕,我们欣赏了远处的青山,又聊了会天,听了歌,拍了照。等拿起手机看时间,离结束只有二十分钟,而我们离码头还很远,尚在湖的这头。我赶忙让糖糖让开位置,打算加足马力往回来。上手了才发现,船前进得很困难,几乎是来时一半的速度,看着一圈一圈荡开的水波,我才想到来时船是顺风顺水,即使路线东倒西歪,在风的借力下船的速度也是快的,所以不知不觉我们便划到了对面。然而回程,我们是逆风逆水,船只的速度便慢下来了。
  为了在规定时间内返程,我全神贯注握着方向盘,让船只保持着直线前进,湖中央的波浪越来越大,船只与水冲击后部分水直接灌进船只,把糖糖的座位都打湿了,我只好让糖糖坐在后座外公的怀里。我看着湖边的对照物,计算着速度和距离,没一会儿就问还有几分钟,风呼呼地吹在我的脸上,又从羽绒服的入口吹进我的胸膛,手也冻得通红,这时的我们再也没有来时的惬意。我甚至懊恼为什么要来划船,给自己找罪受?就在湖边逛一逛也是一种闲适,何苦在湖中央顶着寒风划船?
  突然希望这十几分钟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当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过去十分钟我们划过的路程,很远很远。确实当你全身心只顾埋头走路时,那么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收货很多。如果每走几步就回头看反而觉得太慢了。看到终点越来越近,想到还有十分钟,我信心大增,再也顾不上刺痛的脸颊和冻僵的双手,再次全神向目的地前进。
  终于,我们靠岸了!下了船,一看时间正好在规定的时间内。站在湖边,虽然还是很冷,却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经验?顺风的时候我们没有感觉,可能呼地就到了彼岸,也没留下任何深刻的印象;逆风的时候才是考验,每一步都在与现状抗争,也能激发最大的潜能,当我们走过那条荆棘之路之时,即使身心疲惫,获得的体验也值得反复品味。正是应了王安石那句“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直到今天,我才在一步一步的人生路中慢慢体味到当初语文课堂中学到的真理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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