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岁月荏苒。转眼间,已是不惑之年。往事如风,道不尽的离别,是回头间那个最难忘的眼神。村庄不语,却是耳畔最绵长的思念。嗯,我与村庄的对话,是远去故事的找寻,一幕幕、一帧帧,回眸中,注定了这份与生俱来的情缘,化不开,解不去,那么,就让清风述说吧!
  我承认,我曾无比嫌弃我的村庄。她的道路是弯曲的,她的房屋是低矮的,她的土地是贫瘠的……然而,我又不得不每次迈步在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进低矮的房屋里,劳作在贫瘠的土地上。无助,让我的挣扎变得苍白无力。
  我不想过多地去记忆村庄的痛苦经历,我总想让岁月抚平曾经的心伤。不得不说,我已经接受了我不能挣扎的事实,我没有任何攀比的资格,我只能在一条未知尽头的道路上默默行走,不关乎云卷云舒、花开花谢。
  当我毅然地选择离开,我想,村庄是默许的,她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我离开,她的贫瘠找不到任何挽留的借口。但是,她应该在默默地为我祷告。前方的路,一定是陌生坎坷的。“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大山最真实的情怀。回望一眼世代居住的村庄,没有任何言语,我的心绪是复杂的,我的步伐在机械地行进。离开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个懦弱的人,我在逃跑吗?
  我不知道村庄的想法,但我想她一定是不舍的,只是,她又不得不让我离开,她是真的无法改变那弯曲的山路、低矮的房屋和贫瘠的土地,她只能忍痛承认她的无力,所以,我必须理解村庄那种挥手道别的心情。
  自然,远方没有那个熟悉的转弯处,没有那棵春来花开的老桃树,没有村庄行走的那种坦然和自在。我必须十分谨慎地迈动着每一个步伐,山外冷暖自知,我成为一个孤独的行者。不知道是我无法融入山外世界,还是山外世界压根就没有接纳我。所以,我在年复一年的行走中,心中早已波澜不惊。都市只是我躯体行走的方向,我的心绪仍属于那山、那水,属于生我养我的村庄。我不会与村庄述说我的痛楚遭遇,我担心她会忧心,要说,我也会说我能轻松驾驭我的生活,山外的世界已经容纳我。这一定是我言不由衷的话语,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撒谎,这不是大山孩子该有的性格。
  不得不承认,我是热爱我的村庄的。我可以撒一千个谎,脸不红、心不跳,惟独,我在我的村庄面前撒谎,我会感到万分不安。我知道,我在村庄面前撒谎的原因,是为了让一颗牵挂的心得到踏实。我为什么撒谎,我不想让我的村庄为我担忧。
  好些时候,我不想回到村庄。因为我知道,村庄的那条路仍然是弯曲的,或通向村头那口老井,或通向贫瘠的土地,或通向遥远的集市。我会记得我的每一个步伐,我的肢体已经对村庄的每一条路产生着记忆,这个记忆从头至足,每每想起,我的脚步都会条件反射地崴动一下。我想,或许我的一生都甩不掉这种记忆,它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流淌在我的血液中。
  桂西喀斯特地形地貌山区,村庄的构成方式是散居的,大大小小,遍布大山,村庄的联系方式是翻山越岭。这种联系方式让山路无处不在,每一条路都有一个走向,每一条路都有一个行走的故事。于是,村庄故事很多很多,我曾多么努力地去忘记那些曾经的琐碎,可是,我没有成功,反倒越来越清晰。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大山的脚步必须每天迈动,山路必须每天行走,走着走着便走进了内心深处。这应该是每个生存在大山深处的人的共同思维,要不然,那些山路和村庄的故事为什么一直传承着。
  尽管我在拼命地控制走回村庄的脚步,但又怎么能控制得住呢?很多时候,我们的脚步不是想怎么走就可以怎么走的。想任性却没有任性的资本。在我看来,村庄是最后的堡垒,还有,村庄永远不会舍弃任何一个离家的孩子。不是吗?多少次,我不得不走回村庄,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会想到村庄,纵使这个世界都在遗弃我,但村庄一定不会,这一点,我有十足的信心和底气。每次,我都能感受到村庄的在真实的接纳我,当我遍体鳞伤回到村庄,可以得到安抚。这一点,是外面世界无法体会到的。我曾微笑地面对世界,换回的却是“傻笑”。不过,我不在乎别人对我“傻笑”的评价,我有一颗热忱的心,或许无法感化这个世界,但我想,如果每一个人都能以微笑的姿态相融,那么,这个世界将是温暖的,充满情感的。我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我期待我所得到的温暖不仅限于我的村庄,而是每一个地方。
  带着极度颓废的心情,再次走回村庄,我在为我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忏悔。是村庄,在我任性离开时她没有生气,在我失败回归时,没有责怪我,她宁可转身悄悄地拭去那行强忍着的泪水。
  我想,如果村庄的路是平坦的,房屋是宽敞的,土地是肥沃的,我是断然不会离开的。我敢肯定,我绝对不是好逸恶劳一族,好逸恶劳不是大山性质。我也不是一个逃避者,换句话说,我的离开是为了更好地回来,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村庄的想法。村庄很清楚,翻山越岭固然是强者,但大胆地离开需要勇气,强者风范是需要勇气的。要想改变,不能囿于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要敢于挣脱,敢于凤凰涅槃。
  所以,在我的心中,村庄包容了我的所有想法。这种包容是一种大度,是一种果敢,也是一种睿智。好多次,我在幻想着有一天能衣锦还乡,接受村庄的礼赞,让我的村庄不再那么卑微。一直来,我都在佯装和粉饰我的村庄,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村庄必须翻越那座叫九洞坡的高山,更不想让人想到我的村庄便想到九洞坡。所以,很多时候,我不承认我的村庄,我不承认我的家在大山深处,那里有弯弯曲曲的山路、低矮的房屋和贫瘠的土地。此时,我的内心承受着万分愧疚,就像我不想让人知道站在校门口那个穿着破洞衣服的人是我的父亲一样。
  不知村庄有没有责怪我的无情,因为她始终不语。我想,村庄一定理解我的无情,她也一定知道我的无奈。任何一个从大山走出去的孩子,村庄在挥手的那一瞬间,是一份坚毅,也是一种释怀。所以,村庄自知,她不能留住孩子才是她最大的痛苦了,那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自尊实在没有什么价值,只要孩子能顺利地走出大山,村庄都会妥协。
  离开村庄,我会变得谨慎。山外没有最熟悉的路,每一次脚步的迈动都需要思考。谨慎,会让我变得十分疲惫。只有回到村庄,我才可以还原真实的自我,风是自由的,路是熟悉的,西山那片霞光依旧,炊烟依然。夯墙和瓦片是村庄不灭的印记,老屋里重复着深沉和古朴。不知淋过多少雨,晒过多少太阳,村庄从远古走来,衰老是她一直的样子。也正是这种深沉和衰老,让我忧心,我担心我的无力让村庄的生命得不到延续。
  外出的人越来越多,回头总带着极不情愿,村庄变得越来越冷清。走在村庄的小路上,我依稀听到村庄的叹息,她已没有任何办法留住人们的脚步。清新的空气、春草的芬芳,那是诗人眼中的美好,农人的想法,还是要吃饱和穿暖。曾几何时,村庄的教育方式是,把土地里的石子捡出去,把杂草铲出去,农家肥运送得越多越好……我觉得,我的村庄是开明的,当人们的脚步不断地走向山外,村庄没有再次把她的教育方式强加在土地上,她只能用大山最朴实的目光,远送人们,她不知道山外的世界,她没有任何话语权,她只能在用一颗虔诚的心,一次次祈祷。
  走出村庄的人们,变得沉默,笑声变成多余或奢侈。我曾无比愤慨,凭什么山里人总是那样低声下气,凭什么山里人的脸上不允许有笑容。同样是人类呀!我在期待有一天山里的人们也有想笑就笑的时候。大山赋予山里人坚强的意志、强健的体魄和勤劳的双手。村庄的教育方式在改变:不要去干那些违法的事,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的日子。
  随着国家易地扶贫政策的实施,山里的人们纷纷响应国家号召,搬出大山。便利的交通、整齐的房屋、热闹的集市,一座新的村庄让大山的人们告别肩挑手拿、跋山涉水的日子。穷在思变,大山的人们没有辜负村庄的教诲,他们把用在土地上的那份责任担当用在走进工地、走进工厂的过程中,他们用勤俭节约的生存方式不断地改变着生存状态。我想,村庄看到这一切,应该是欣慰的,她在为此骄傲,为此扬眉吐气,大山生存方式不再仅限于披星戴月走向土地。
  我想,新的村庄将会以新的方式展示大山的气质,并多了一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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