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村里和父亲一起守护着老院的树,有两棵洋槐树,两株桐树,还有一棵核仁甜甜的杏树。
  一、两棵洋槐树
  村里老院的洋槐树是我上小学三四年级时开始栽种的。那时因为二爸要娶亲了,我们一家需要搬出爷爷奶奶置下的院子。
  唯一可搬的地方就是爷爷辈们共同用过的场院。场院东边土崖下有三面窑洞,分属爷爷一辈弟兄三个,后来各家延续继承下来。经过三大家协商协调,最终或出钱或出粮,我家把另两面窑洞盘了过来。
  其实说是三面东窑,只有属于爷爷奶奶的小北窑可住——此前阴差阳错已卖给别人,人家整修好准备搬入了,又好说歹说给出整修钱要了回来。南窑堆积了一些柴草不说,窑侧墙上很多麻雀儿洞窝,有的洞穴可能还有蛇出没。中窑就更破败不堪了:窑正顶有一个大窟窿,大集体时第七生产队在窑顶上粉碎麦秸,碎麦秸从窑顶窟窿推下来,积存在各个窑里。就是在这样情况下,母亲请来箍窑匠,把中窑的残顶掀了,用胡基(土坯)箍了中窑,上面垫上土,再打了薄薄一层洋灰,当做主居窑洞,没多久我们就搬家住上了。记得搬家那天中午,我从学校回到新家,母亲蒸了一锅那种长条细腻的白皮红薯,格外香甜。
  搬新家后,面对空旷的院子,父母亲首先想到了栽树。那时候,农家还没有买树苗栽种的意识和习惯。来年一开春,父亲从凤凰原下的河滩边挖回来一些小洋槐树苗,我帮着沿中窑的两条窑基栽种了两排洋槐树。不久槐树发芽发绿长叶,院子中央两排嫩绿渐至碧绿的洋槐树,显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再后来,一到春天,每株槐树上开出一串串一嘟嘟嫩嫩的白色洋槐花,香气扑鼻,煞是引人。邻家女人孩子拿着篮筐采摘,拿回家拌面蒸馍花,或稍拌点面用油煎着吃,既调节了农家一冬吃食的单调,又缓解了青黄不接时的口粮短缺。走在洋槐树旁边,我们小孩子随手揪一串儿一嘟噜就放在嘴里嚼起来,异常香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有人说因院子都是“料胶土”(掺杂着胶石颗粒的土),洋槐树只有两棵生存下来,长大了。到母亲病逝那年,大门内和院中间各剩一棵大洋槐树,似乎一棵站在门口迎客,另一棵雄踞院中宣示“主权”。
  大门口的“迎客槐”,原来长得并不那么高大而挺直,而是有两米高时明显分成了两股枝杈生长开来。那年我正上高二,一天回到家,看到大门口洋槐树的长势,觉得它将来不会长成好材料,就创造性地带着锯子和绳子爬上树,将自己套挂在那个粗直的枝干上,而将另一枝偏长较细的枝干锯掉了。这在我的成长做事中算一件“大事”,至今还形象有趣地记录在我当年的日记本中。新千年前后,妹妹出嫁了,弟弟一家搬到镇上上班或做生意,院子里最大的树——两棵洋槐树守护着老院儿,一直陪伴着父亲。
  后来,农村的建筑越来越发展成钢筋水泥,木材不值钱了,乃至几乎没人要了。就在父亲去世前三四年的春天,村里来了两个开着四轮车收木材烧火用的男人,洋槐树廉价卖给了人家。我不忍看着他们用电锯将两棵高大正直的洋槐树放倒,锯成一截一截的,就到村里同学家了。当我返回老院时,两棵洋槐树已被锯成一截一截的。两个男人正在抬着装车,我看着院子里杂乱地堆着两大堆洋槐树上锯下来的枝枝叶叶,刚刚长出的细叶已开始发蔫了,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时,我不由想起刘亮程先生的散文《今生今世的证据》,这两棵大洋槐树是我曾在老院子里生活过的证据啊。没有了它们,今后给他人或后辈讲起来,我曾在这老院里生活过,怎样让人相信呢?说不定连自己也会怀疑起来的……
  二、两株桐树
  随着两棵大洋槐树倒下的还有墙根儿一株大桐树。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老院里冒出来几株桐树。北边邻居家里栽种有大桐树,想必是地下根荫出来的。长起来后只剩下两株了,一株长在与邻家的官墙附近,另一株小点,长在西边瓦房的窗前,想必是父亲或弟弟从墙根移栽过来的。
  在乡村,桐树是速生速长树种,只要树干上没有旁枝斜条,两三年工夫,它就会蹿至四五米高——有老年人说,夜里你静静地蹲在桐树旁,都能听到它拔节生长的响声呢。老院墙根的大桐树没长成用材,大概不到两米高度就有好多枝杈了,最后长成了蘑菇云一般。桐木在农村最好的出路是打家具或做棺木,当年母亲病逝,家里连一块桐木板也没有。临时在村里木匠家赊了一具桐木棺材,好几年才还清人家的欠钱。
  长在西瓦房前的桐树笔直而高大,这大概是每年开春时时有人清除旁枝侧芽的结果。2003年,弟弟一家搬迁到镇上,父亲一个人住在村里老院。弟弟家原来的旧电视留给了父亲看。房前高大笔直的桐树成了安装农家电视土天线的最佳“建筑”。在六七米高的桐树上安装一架由几个铁皮饮料瓶、啤酒瓶组合的电视收听装置,就能收到省内乃至外省传过来的电视信号。我从小喜欢爬树,那年近五十岁的我还攀爬上这株桐树,为父亲调整“电视天线”的位置和方向呢。
  2017年,因三爸从他的危窑里搬到我们老院西瓦房住,同时房前需搭个彩钢瓦棚做饭厦。在从外面拉土垫院子时,房前这株高大挺直的大桐树被毁了。如今长长的一节桐树躯干静静地躺在南边邻家的后房檐下,树皮早已脱落殆尽,原本洁白的桐木也已发黑渐沤,却依旧经受着日晒风吹雨淋……
  三、一棵杏树
  确切知道老院那棵甜核的杏树是从邻居家移栽过来的。也许移栽时就考虑到杏树“吃水”,因而专门栽种在安装不久的自来水管旁边。
  这已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事了。
  那棵杏树长得异常高大,在我所见过的杏树中是绝无仅有的。它每年春夏都枝繁叶茂,结的杏也大,但印象中多年来结的杏果数量并不多,所以吃杏的记忆并不与它有关,而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邻村姥姥家的两棵大杏树上。
  不知是气候原因呢,还是老杏树返老逆长了,抑或是回光返照呢,去年老杏树上长的杏果异常繁多,主枝、偏枝包括树顶细枝上都结了果实。自从移栽到老院里,我从没见过大杏树结过如此多的杏!但因老杏树太高够不着,我们只能采摘了靠地面近的和侧枝上的杏子,大多红杏只能眼巴巴看着,红了,软了,鸟雀叨了,掉在地上烂了,积了厚厚一层,真可惜!聊以自慰的是,连摘带捡的甜杏核倒是积了不少,去年冬天砸着吃了很长一段时间。
  仲夏了,老杏树上还有好多杏。我突发奇想,树干从中间锯断,让整个老杏树的躯干枝叶铺在地上,那些够不着的杏,让左邻右舍摘一摘吃;明年让老杏树重新发芽,长出新枝,将来不让它长这么高大了,以便杏子成熟时大家都容易摘到。我这样奇想也如此蠢做了。不过没多久,在老杏树躯干的锯口处竟发出几个新芽,并渐渐长成了几枝杏条。可是到夏秋交替时,我看到老杏树上发出长起来的几条细枝,都死了。我心痛不已,也为自己的奇想和蠢为后悔至极!
  如今又是春天了,不知老院的老杏树还能否再发出芽来,再开始长枝长叶,以后再结出杏果来呢。
  我从现在就开始为它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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