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有一种粮食总在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小时候是天天吃、顿顿吃,为的是把肚子填饱了,才有能力活下去。当吃得腻味了时,就开始讨厌它,很劲儿地讨厌它。现在倒是不必吃了,反拿它当宝看。一点也不夸张地说,我体内自始至终都涌动着它旺盛的基因。
  在农村糊口的三大主粮中,它虽比不上大米那样白花花好看,也比不上面食那样能做出品种繁多的花样来,却是滋补我身体实实在在的珍馐美馔。
  它是包谷。
  
  一
  我们住的老屋座落在高山上,意味着与它的缘分将必然不浅。这其中的道理就是高山上水源不充足,种不了多少水稻,那些旱田旱地种包谷的机会反倒就多起来了。
  等这一年才有一次的包谷丰收季到来时,包谷多得堆满了仓。当然这包谷的丰收,基本上是每年如此的。堆满了仓的包谷,不正是“又获丰收”的明证吗?这个时候,身为任何一个庄稼人是没有不去忙活的道理,也包括我们这些还没长大的娃儿们。
  春天还没过完,包谷秆上的包谷就在慢慢长出“包子”来了,红红的缨须鲜活地垂在空中,过些时日渐渐地在变得干枯,直至老朽。每个包谷的壳也跟着变黄,连包谷秆也无力再把青色留住——它那如刀的叶与秆更加发黄地厉害起来……根据这些判断,“树”上的包谷到了该掰回的时候了。
  这期间,远道而来的候鸟功不可没,它们飞越千山、不辞辛劳地在白天黑夜“包谷、包谷……”的鸣叫着。这一声比一声急的催促,安有不赶快去成熟之理?
  成熟了的“包子”,仍挂在“树”上那是危险多多的。早年间“树围子”一晚上就会糟蹋掉很多,后来又增加了老鼠,它的破坏程度一点也不压于树围子贪心造成的后果。当然,也还有些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贼娃子”,也在时时惦记着它。
  抢收包谷就成了一段时间里最要紧的事。
  全队男女老少,集中火力先出现在这个地里,后又出现在了那个地里。掰的掰,背的背,像我们这些娃儿们一背篼背不了多少包,只跟着大人们从包谷树上往下掰包谷就可以了。当肩上的背篼驼不动了时,就把那些“毛包子”统一倒在地头,返回到地里又去掰。遇丽阳高照的当日,包谷叶就会使坏,在手上、脸上、脖子上割出了横七竖八的条条口子来。
  尽管对每一行每一苗包谷秆都掰过了,再经过双双火眼金睛的逡巡之后,掰的不可谓不彻底,但仍有疏漏。当我们隔段时间再去包谷林里仔细搜索时,基本上都会有惊喜的发现。它成为私有财产、被我们拥有时,是会兴高采烈一阵子的。
  一批包谷掰回来,统一堆到生产队晒场的还都是些“毛包子”,只有等撕了壳,才变成一包一包光溜溜的“包谷棒”,等再除去了更里面的核,才是“包谷米”这样的叫法呢。
  石板铺成的晒场,要是平时空无一物时,感觉已经够辽阔了,哪知“毛包子”全倒在上面时,又显得是那样的小气。全队男女老少把那堆得像山的包谷围成圈的时候,人们便坐在自己带来的地板凳上开始撕包谷了。
  撕好的包谷倒进一个大筐里,屋顶上有根垂下来的绳儿,牢牢地固定着一杆大秤——那是生产队唯一的用来称粮的大秤。每个人撕出来的包谷过秤的斤头,是作为拿工分的依据。
  那时,我把老包谷与嫩包谷分得不是很仔细,免不了会把它们混装在一起。当分回家去的包谷中,母亲发现了不对劲,就会故意怪我说是你做的好事嘛!我便也会怼上一句,那么怪,刚好我们分回的包谷就是我撕的了!
  等包谷撕得一包不剩了,就开始往家家户户上分了。嫩包谷不多,就首当其冲先分它;老包谷是“大头”,分到一家一户去的老包谷,作为了一年的口粮。剥它、晒它、再把它磨成面,那就复杂得多了;最后才分的是包谷壳,属于养牛户的专供。
  我们家养了一头大牯牛,耕田耙地都仰仗它。每次分包谷时,我们就比那些没牛可养的家庭,要多分出些包谷壳来。这也是我最讨厌的地方了。
  我是长子,自然这“背老二”的诨名非我莫属。只能放个最小的娃在晒场里看守,母亲与我,有时也有背不了多少的小妹就开始往家里运输。家离晒场的距离有两三公里远,还有一段长长的上坡路。背完嫩包谷,再去背老包谷,最后去背包谷壳的时候,一“背架子”的包谷壳倒是显得不怎么下坠的沉,面对那“庞然大物”,腿脚却有些打颤了。
  
  二
  那时,包谷作为家家的口粮,自然是怠慢不得的。
  对于它的保管,有种方法让我感到了新鲜。后来,我离开家乡去了外地,见到的是把它的壳系成头发辫子状、吊在屋梁上来保存的“怪象”。听说只有当它的主人想吃时,它才会被取下来。但在我生活的川北农村,保管它的办法好像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次性把它剥好晒干,储存在木柜子里。至于哪种方式好保存,我没作过这方面的比较。我知道,用我们那种方式保管,隔三差五就会搬出来在垫席里晒,不然就会被虫子先吃了去。是不是盆地太潮湿的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在我记忆中,我们家好像只一年有过辫它辫子的事。母亲从娘家屋弄回来一个新品种,说什么叫“九子包谷”。它扁平得像脚的形状,而且每粒包谷米上都长了“刺”——许是这个原因而得名的吧!说是专门拿来爆米花吃。它产量低,稀罕得其他家里还没种过……坏处就是极易被虫蛀,放在通风的地方要捎好些。母亲就把它辫起来悬空吊着。用这办法保管那少得可怜的“九子包谷”,的确也没让它长出什么虫来,那有些怪模样的包谷被我们炒了很快就吃完了。
  作为全家人一年口粮的“老包谷”,一下子涌到家里来,像我们那种地盘很小的家庭,年年都要被考验一次。街沿里、堂屋里,就连我们住着的屋子都堆得到处是。大人们看看天色,胆子还是没那么大,有年我们分回来的包谷全堆在院坝里,结果半夜来了场大雨,等我们起来抢救时,它们全都漂浮在水面上了……那年的包谷生了霉,我们吃的时候老有一股霉味儿。人家说那不能吃了,可我们全都把它咽下了肚。
  从生产队背回来的那些包谷,父母亲还得亲自动手把它们选一遍,每次还会选出不少的“嫩子”来。嫩包谷一剥就是一泡水,晒干了也没什么名堂,不如与其他嫩包谷在还没干的时候就一并“处理”了。
  我们家对嫩包谷的处理办法,就是趁它还活得淌浆的时候,先把它剥下来,剥不下来的就用刀削,然后拿到“手磨子”上去推细,做成包谷面馍馍吃。奶奶经验最丰富,每次她都要先“和”几下,说用那种办法可以把那皮皮“和”得相生些——吃的时候就看不出来有多粗了。
  单靠嫩包谷本身的甜味儿,根本诱惑不了已经吃腻了的我们,那就得拿来几粒“糖精”化成水加进去,有浓浓的甜味儿就好下喉咙了。
  当然,那包谷面馍馍也还可以做成一种咸味儿的。把南瓜擦成丝,放点油盐简单地炒一下,磨细了的包谷泥在外,南瓜丝在内,这样做出来的包谷面馍馍叫“脚脚”——是另外一种口味。
  但不管是哪种口味的,外面都用桐麻叶包裹着。桐麻叶的大小正合适,一匹叶子就包一个包谷面馍馍。蒸之前它是青青的本色,蒸熟后,那桐麻叶就变成黑乎乎的暗色了。后来,桐油没用处了,就砍光了桐麻树,桐麻叶也就没有了,改用了桑叶。桑叶要好几匹连起来,才能当一匹桐麻叶使用。
  旺季里,嫩包谷做出来的馍馍顿顿都端上桌。有蒸出来整顿整顿的吃,有熬出一锅酸菜稀饭来,再把包谷面馍馍切成片、炒出来下饭吃,也有把磨细了的嫩包谷泥捏成圆子、煮进酸菜稀饭锅里吃,还有把嫩包谷米搭在稀饭锅里、增加稀饭的干度吃……都怪那个年代没有冰箱,不像今天这样,可以把嫩包谷米冻着,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它。那时候没办法啊,只能采取突击的办法消灭它,才不致把辛苦种出来的包谷给糟蹋了。
  处理老包谷的办法,工序就复杂得多了,也费时得多了。有太阳的天气,一大早要把那些个包谷棒弄出来晒,中午骄阳下还要不停地去翻动,目的是使那些包谷棒尽快晒干,晒干了好把“棒子”上的包谷米剥下来。遇到雨天或者阴天,我们街沿和堂屋的地下,凡是有空地,都要派上用场,能摊开来让丝丝风吹,总比捂在那里的好。
  为使包谷米能顺利从“棒子”上剥离下来,全家人围在一起,狠劲儿地突击剥包谷。面对一整个“包谷棒”,一开始是难以打开局面的,同时也为增加进度,就先用锥子在每一个“棒子”上凿开一条“路”,其他人就好沿着那“路”下手了,速度就可因此提高出一倍来。最先,父母怕锥子伤着了我们的手掌心,他们并不愿意将锥子交到我们手上,只是后来在增加了锥子的数量后,我也开始试着在“包谷棒”上去开路了,终至我也学会了这门“手艺”。
  父母为了调动我们的积极性,也为了驱赶那该死的瞌睡,就事先在我们做事的地方,用柏树枝点一堆不能燃起来的火——他们是想让那些烟子在我们周围转着圈,遍地的野蚊子就不会有平时那么嚣张了。
  其实不然,山里的蚊子岂是一缕两缕的烟子就能驱赶的走呢?有时,旁边准备着的蒲扇也能起些小作用。
  看到我们手上慢下来了,父母准备好的故事就会轮番开讲。讲得我们眯着的眼睛睁开了,讲得我们没再那么头昏脑涨了……
  等包谷都剥完了,包谷米都晒干了,全都装到木柜子里去了,该是奶奶施展她“磨”功的时候了。
  她常常因此成了一个全身扑满了包谷面的“白人”。
  用石磨磨出的包谷面,再用细筛子筛过的那部分,是我们多数时候煮在酸菜稀饭里去的内容。连我上初中时蒸在口缸里的饭,也离不开包谷面加红苕南瓜酸菜,其间也偶有些充数的丝瓜坨坨、豇豆节节加进去……这些无疑是构成了我初中三年没多少“长进”的午餐菜谱。
  
  三
  在农村呆得久了的人,对农事只有熟悉的份,不应有陌生的道理。初中毕业以后,面对升学无望的窘境,我放弃了好高骛远的想法回到了“广阔天地”,关于种包谷的一些常识就是在那时候掌握的。
  用土办法种出来的包谷,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人在其中“劳作”的影子,我印象中包谷的种子是自己“造”出来的——每年丰收时就把满仓的包谷专门挑选出来保管。真正的良种是从那些满仓的“大包子”那头的大米粒中选育而成的。
  预留地是在红苕轮子上的红苕被挖走以前就预留出来的,旁边隔着一米多宽的行距种的则是麦子。一块地里套种些不同的作物,这在时间的顺序安排上与苗杆的高低间搭配上,自然成了那时运用得最广的科学种田法。不说有经验的老农能掌握,就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也是知道的事实。
  冬天霜冻季节,自从红苕挖走以后,那些空地就裸露着了。腊月间学校里放了寒假,我就带着打点短工的目的,去挣挖预留地的工分。细皮嫩肉的手尽管磨出血泡来了,可那时的心里还保留着一份幻想,要是初中毕业考起了中专,就能永远地脱去农皮,像这样的粗活重活岂不就可以不干了吗?!但自从彻彻底底结束了学业后,反倒无望地放下了包袱。
  去挖那些只有靠人工才能完成的预留地,就成了我再也无法逃避的事情了。把下面的土层挖上来,早挖早“受益”,冬天的严寒会让那些冻土块变得疏松。等包谷播种的时候,施上牛圈里粪草腐烂后的农家肥,再挖一遍,细细的泥土就相当适合包谷发芽、健苗直至长高了。
  包谷种子朝土里播下去是个细活儿,大人们是不可能让我们这些生手染指的。记得一开始包谷米并不需要侵泡、等有个小芽儿了才去播种——那时的种子还没那么娇气,晒得干干的就丢进了土层里,只有等它们在地底下侵润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自然发芽,小苗儿破土而出。
  趁包谷苗儿幼嫩得还没什么抵抗力时,土里早就潜伏好了的土蚕,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菜”,每天早上可都有萎了的小苗儿倒下去。每每用根小竹笺去扒,准会在包谷苗儿蔫了的地方,逮住一个肥家伙在那儿睡大觉呢!每每出现这样的情况,生产队又会安排人去补种。从其他地方弄些苗子去补上,也不是不行,只是以后长出来的苗子,就没有从那原地方生长出来的苗子那么健壮了。
  当地里的包谷苗子长得有地板凳那么高时,等移走了多余的弱苗后,就开始追肥了。农家肥倒在田头,一撮箕一撮箕地提到地里,将其施到每株苗子的根部,上面再用细土盖严,等着它的肥分慢慢发挥出来。
  这一开始家家牛圈里的农家肥,还一点没问题的供得上农作物的生长,到后来为了追求更高的产量,就在雨天时把化肥施在每株包谷苗的根部,弄得有些弱苗被直接“烧”死了。
  经过这一连串的劳作后,包谷苗儿长成了“林子”,就开始扬花授粉,直到走向成熟。
  等收走了杆上的“包子”后,包谷秆就沦落成了包谷草。包谷草是牛的粮食,数九寒天里,牛半是吃下,半是拿来垫背取暖。
  
  
  后记
  人到中年的我,算是与包谷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结下了不解之缘——尽管还没到老年,提前说这“一辈子”之类的话,可能还为时尚早。但凭着年轻时候对它情感的延伸,相信以后与它的交情,也不至于会浅到哪儿去的。
  偶有从大街上炭炉子烤着的嫩包谷摊前经过时,那诱人的带着小时候吃过的一种味道,腮帮子就会莫名鼓动,在旁的妻子说又馋了不是?!我则经不起眼馋嘴馋的诱惑,索性去买一包来解馋,啃得满嘴黑乎乎的。
  前年在菜市场的一处摊位前,发现了渴望已久的新鲜包谷面,一下子买回了好几斤。
  妻子说我心口子那么厚,咋不给人家留点呢?
  嗬,你怎么知道我买完了?我惊异于她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真给人家买完了?她瞪大了眼睛追问。
  人家就只有那么多。再说即便打上灯笼火把,也难碰到有这么好的包谷面。你看白的白得耀眼,黄的黄得金黄……
  吃了一年后已所剩无几了。白天妻子上班,我下岗后闲赋在家,我怎么也要每天拿一顿来作主食吃吧?!有时是酸菜包谷珍珍的原味儿,有时是加点蒜苗放点油的咸味儿,每日都要见它一面,已成习惯了。
  前不久,小区新开了一家土特产品店,我到店第一眼就发现了有包谷珍珍卖。但那里没包谷米卖,回家我给妻子说怪有点遗憾的。
  不想她却说,你真是的,吃了五谷,还想吃六谷啊?!
  不管怎么说,我心中还是很有些满足。至少不用再担心包谷珍珍随时会断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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