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

2024-11-07 [db:来源] admin TAG标签: 记事散文 守岁

“你看,娃吃东西了”。

“嘘,小点声,别让娃看见咱”。

在寒冷的大兴安岭的森林地带,满地的雪挤压着这个孤寂的小村.两个人影在小屋的篱笆墙外蠕动,那是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身着破旧的棉袄,他们在悄悄的张望着屋中的人。屋中的他,披头散发,脸上的一道道黑如同猫抓过的一般,他正狼吞虎咽的吞食肥溜溜的羊排,弄得满脸是油,那贼溜溜的眼睛一直警惕的看着窗外,他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屋外的冷寂与旁边农户红灯高照,鞭炮声声的除夕夜景格格不入。老人被寒风冻的瑟瑟发抖,他俩互相面对面依偎着,对视着,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寒心。他们是在给自己的疯儿子守岁。

同一时间,我在一座省会城市和家人守岁。

“在屋里干巴巴坐着多没意思啊,还是早点睡了吧”。我有些不耐烦了。

“这你就不懂了,守岁是很有意义的,今天你得陪我一起坐着”。爷爷回答。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皆明,城市上空被烟花爆竹渲染的通红,每一个人的脸上也映得通红。而除夕的一项不可缺少的活动则是守岁,守岁是很有意义的,据说会使众神保佑亲人在新一年里平安。可这些迷信的说法我才不信,无聊之余翻弄爷爷手机,看到这样一条短信:

“今天上午一直在追他,他在山坡上乱跑,村里书记很照顾我们,给他安排了个小房子,现在很好,就是不吃东西,除此之外没有麻烦,不必担心。”

“追他?”“乱跑”哪儿跟哪儿啊。我有些纳闷,我问爷爷:“这是谁?为什么发这样一条短信?”

“一个朋友,他们两口子原来跟咱们家关系挺好的,半年前到大兴安岭去了。”

“大兴安岭?为什么搬那儿去了?”

“因为他们的疯儿子。”他说。

“疯儿子?怎么疯的”?听到“疯”这个字,我开始打起精神来。

“是因为一件事脑子拗不过弯来。开始还好,只是语无伦次,后来就不行啦,跟妈妈还能见个面,说两句,但一见他爸,就跟见到鬼一样躲着,这是一开始的事呢”。

“后来呢?”

后来疯儿子就往外跑,而且不管东西南北,随便买张车票跑哪算哪。不过有一点,当他卡上没钱时,准往他妈妈手机上打电话,让往他卡上充钱。这样一来,家里人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老两口一面与当地公安、民政部门联系,求得人家帮助。一面赶紧追过去跟踪。就这样,那边不停地跑,这边不停地追。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我跟他关系很好呢!早些年不是闹过文化大革命吗,那个朋友,就是那疯孩子他爹,被打成了“黑五类”,是咱们家一直接济他,他很感谢我,慢慢感情就深了。文革结束后,他的“帽子”也摘了下来,大概就在这时候生了这个孩子,这孩子很优秀,大学毕业后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本来可以谈婚论嫁了,可他却……咳!谁能想到我那朋友,老了老了这么不省心!”说着爷爷使劲的扶按了下桌子,脸上尽是惋惜之情。

“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有人出过主意,强行抓捕送回省城精神病院。可他母亲总是不忍心下手,盼望儿子有一天醒过来,跟他们一块回。也许现在,他们还在冰天雪地里追儿子哩!老两口的手脚早就冻坏了。哎!……”

窗外礼花爆竹之声不绝于耳,而屋内却十分安静,一想到那幅在雪地里追儿子的画面,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苦涩的感觉,之前浮躁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下来。

“他们又来短信了”。

一连串的祝福后,是一句“他终于吃东西了!”的言语,不难看出父母当时看到孩子吃东西后的喜悦。

我盯着短信看了很久。

此时此刻的他们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本是亲人团聚的时间啊!

我不由自主的对这条短信的发送者产生莫大的敬意,我想,他们才是真正合格的父母,遭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却还时时对孩子抱怀希望。从温暖舒适的楼房到孤村雪地的篱笆外,从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到大兴安岭森林的边缘地带……

虽然,在儿子眼里,他们早已成为陌生的路人,变成疯子眼中的恶魔。但夫妻二人用天使的大翼,时刻让孩子远离危险。他们抛弃了本应得的尊严和财富,却只为换得自己的骨肉。

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家家都聚在一起吃热乎乎的饺子,侃着过去一年的经历,而与此同时,另外一种守岁也在无息的进行着:除夕夜下,炫目而又迷离的烟火没有为这个雪夜增添暖意,却映刻出两张苍老的面孔,这面孔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风华,它已被时间磨得千疮百孔,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乎也有了灵性,精灵般的在两位老人的身旁升旋跌宕——是遥远天边的众神吗?你们的眼里只有光云流影的仙境,是什么让你们把目光停驻在这风雪孤寂的小村?又是什么让你们齐聚在这老俩的上空?也许,那虚无缥缈的雪,就是你们的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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