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村的变迁
15年前,金秋10月的一个下午,我和妻子第一次去奉化莼湖镇的南岙村,该村分上下南岙,因多长寿老人,又叫长寿村。一进村就觉得空气出奇的好,让人不由得一口接一口地深深吸气,妻子感冒后咽喉炎未愈,进村后就不再咳嗽。热情的老书记陪我们在山村参观,除了空气好,这里的水更为难得,老书记介绍,村里虽然还没装上自来水,但全村吃的用的都是泉水,此地多地下水脉,打井只要打到水脉,泉水就汩汩地往外冒,绝无污染,水质略偏碱性,老书记新婚时的热水瓶,40年后瓶胆内壁还锃亮如新。
我们入住上南岙的招待所,主人叫土根,30来岁,精瘦,女主人在地坂劳动,他们有一儿一女,靠山为生。所谓招待所,无非在空置的房间放二张床,南岙地处偏僻,即使住一夜只要10元钱,还是很少有客。晚饭时见到这一家子,二个孩子明显营养不良,女主人偏高而结实。饭桌上,只有咸菜、土豆、芋艿,土根下酒菜是我们多年不见的油炒敲扁豆,荤菜一个都没有。
小山村入夜十分清寂,我们与土根夫妻聊天,知道他们村尚未脱贫,交通不便,山货卖不出去,价又底,生活水平自然高不了。但夫妻俩有儿有女,家里倒也温馨和睦。次日结账时,主人竟不肯收钱,说来了客人住一夜,怎么能收钞票?他们把我们当作亲戚朋友了。最后还是老书记说了话,才收下了。老书记笑说里山人商品经济意识淡薄。
回城后我写了一篇短文,发表在《宁波晚报》副刊。次年春,晚报副刊部在长寿村搞了一次笔会,会后副刊作者们纷纷写稿夸赞长寿村,这就引来了一批批前来参观的城里人,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长寿村,渐渐热闹了起来,并且不断有人入住长寿村,自来水装好了,水源取自山边的水库,电话线拉进村了,电视也可以看了,原来的公路也拓宽了。后来电视台对长寿村进行报道,来的人就更多了。由于观念、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城乡人们相处,日子长了难免摩擦甚或碰撞,莼湖乡党委书记在村民大会上告诫南岙村民,说你们要知道,来南岙的城里人,有老师、工程师、艺术家、企业老总,他们有文化,见多识广金点子多,哪一个都比你们有本事。南岙想脱贫,我们得借助城里人的力量。南岙现在以长寿村出名了,但我并不满意,长寿而贫困那叫苦长命,我希望大家能过上富裕日子。所以日后如果谁跟城里人闹意见,不管有理没理,我先打你们的屁股。书记急于帮南岙脱贪,每有城里人来,必登门拜访。我家书记也来过,拉着我的手除表示诚挚的欢迎,还说来到南岙,你们就是新村民,有什么困难只管说,不要见外才好。书记五十来岁年纪,慈眉善目,一片诚意,让人感动。
至新千年初,入住长寿村的,不光有宁波人、上海人、北京人,还有美国人,其时南岙村已经脱贫。随着外面越来越多的污染逐渐被发现,山村的绿色农产品大受欢迎,价格自然看涨。前些年浙江大学一位教授把长寿村的泥土取去化验,发现土质富含微量元素硒,而硒能抗癌防癌,引起媒体关注,造成小小轰动。听说南岙的大米最高已卖到每公斤12元人民币。
南岙少田,过剩的劳力就做小工、当保姆,工钱也不断看涨。如今南岙村民家,城里人家里有的,大凡他们也有,少数人还有了电脑。
今后五月,我们又去长寿村小住,看到土根曾在电话里说起过的他们家的新屋,己经落成,是一幢200多平方米的小别墅,大门精美而富丽,这是15年前不敢想的。五月正是野山笋旺发期,土根夫妻俩早出晚归地忙。第二天晚饭后我们去土根家坐,地上小山似的堆着野山笋,夫妻俩坐在小矮凳上剥笋。跟他们已经是老邻居了,何况山里人质朴,更何况他们正忙着,用不着让座倒茶,我们拉过竹椅子相帮剥笋,主妇说你们不用剥,手要剥痛的。痛倒没有,只是我们怎么也剥不快,看女主人左手拿起尺多长的细细的野山笋,右手拇指食指掐断笋尖,顺带拨着笋体在左手食指上打转,转了几圈笋壳就剥落了,只须二三秒钟时间,动作灵巧敏捷,变戏法似的,非常潇洒。她的双手却令我感慨,粗得像男人的手,指甲一圈黑,她的手彰显着山民的辛苦。咸笋是宁波人定好了的,女主人就讲野山笋一项的收入,说如果全天做咸笋,白天上山拗,回家剥,晚上烤,一天下来,可得咸笋30来斤,可卖300来元钱。但妻子要上班做保姆,丈夫要去打工,只好利用上班前一段时间,两人起个早,上山拗笋,晚上剥、烤,每天也能卖100多元。交谈是愉快的,说到儿女,姐姐大学毕业后在某单位做会计,收入不错,还有了牙牙学语的儿子;弟弟是商场的部门经理,业余在进修大学课程。土根夫妻俩都在交养老基金,再过几年就可吃劳保了。我想起要向他们买几斤茶叶,一问已经卖完。真是今非昔比,如今南岙这块富含硒的土地种上来的东西,样样是宝,不但价高,而且抢手。
听说南岙村领导正打算组织合作社,把分散的土地整合起来,形成规模生产,这思路好,南岙人真要过上富裕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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