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组诗）

1、那么

青草抖擞，西山杏花开了，春天来了
花儿鲜艳。那么我们自己花儿鲜艳呢
都市看着我们，开始又一次伸展骨骼
十三街一栋高楼平地而起
杨柳依依。那么我们自己杨柳依依呢
什刹海水岸，男女开始手抚柳枝
说不尽甜蜜的废话。那么我不希望
他不安分的手指拿捏我酝酿的柳絮
春风荡漾。那么我们自己春风荡漾呢

那么，我们就向更北方疾驰
必须过张家口，那里更大的风需要
加一件衣衫。农户开始在坝上种甜菜
必须过玉门关，想把埋葬的金戈铁马
重新站立起来。一个新工厂宣布竣工
煤炭开始变白，变绿，变红
春水东流。那么我们自己春水东流呢
流向大海，我们自己就是碧蓝的大海


2、所以呢

你会看到，人群是花朵的候鸟
杏花，油菜，落樱。脚步蜂拥而至
有钱的家伙四月将在洛阳狂欢
所以呢
总有一个身影，隐迹在穷游者里
比杏花淡雅，比油菜窈窕，比樱灿烂
穿木质的裙裾，有月光的眼神
所以呢
你会看到，只有她不是观澜，是寻找
丢失很久的童稚和青春期
看看美好的植物如何被冬天温暖
如何被夏天掠夺
所以呢
今天寻找到的，马上就会属于昨天
感觉时光如梭，穿透自己又编织自己
她另有目的，喂饱每一个穷游者
让花朵做候鸟，让人群被山峦围观
所以呢
你会看见，她的爱情在你身后如影随形
每年如此，直到十八年之后
人群如潮。所以呢，人也会作鸟兽散


3、说实在的

说实在的，口吐莲花大有人在
醉酒者，魔术班子，尤其舞台上的人
画哪吒者更视为雕虫
说实在的，舞台上的最为可爱
背熟了别人的一生故事的始终
大段大段的莲花啊
左手挑起悲喜的灯笼。莲花忘乎所以
甚至可以死亡一百次
甚至与那个烂醉的编剧玩弄结局
说实在的，政治家与商人携起手来
实实在在演讲出灿烂。字字如珠玑
实实在在的世界谁敢说虚无与肮脏
镜子里确实有个人在梳洗刮胡
微笑着多么像自己啊
这样的真实比真实还要真实
说实在的，姑娘芳龄啊，家住哪里


4、那个谁

匍匐者总有办法，让这个世界活下来
他说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日头里喂养麦子蔬菜的目的何在
伏案疾书的目的何在
早晨让垃圾箱自己分类的目的何在
人行道上疾驰逆行的目的何在
一步一叩奔向布达拉宫的目的何在

背部厚实低垂。人类里必须有一些
这样的人类。昨天她捡拾最后的麦穗
抬头看到晚霞锦绣，远山富丽堂皇
腰椎疼痛难忍，一株木槿搀扶了一把
今天跃入池塘救了一个熊孩子
耽误了楼宇的三份盒饭。没留姓名
他被这个城市善意“通缉”。伏案者
于是哭了。于是哭出一篇很大的文章
这城市于是子夜安谧

人里面总有一些人匍匐着跋涉
那个谁，高原上鸦雀无声的石碑


5、哎吆

作为名词，事就大了。
起码江水上一座大桥的合龙，
或者街市一次不小的见义勇为。
起码满山桃花一夜盛开，
或者酝酿多年的子夜私奔。
奋不顾身就对了，结果几十人嚎啕。

作为动词，刀锋凌厉。
这种弯刀失传了五百年，
被刀砍伐的故事却非常新鲜。
这种故事隐藏了五百年，
被故事勾引出来的弯刀却刚刚开刃。
据说类似的动词还有树叶上的露珠，
还有一个女子飘忽的眼神。

作为副词，似乎万事大吉了。
仿佛揣摩别人的牙疼，
仿佛说明淋湿乃雨伞的责任。
把红再描红一点，把黑再稍微涂黑。
再灌三钱，就让你酩酊大醉。


6、干嘛呢

花朵惊诧于一只牙齿残缺的蜜蜂
医生惊诧于一个爱挖鼻孔的女人
湖水惊诧于半对鸳鸯
我惊诧于一壶烈酒，饮孤独时光
初春于子夜缩回冬季
这家伙更惧怕夏天

花朵追随于一枚鲜艳的果实
医生追随于一个披星戴月的男人
湖水追随于一条自带纹理的鱼
我追随于一个身影，遥远的窈窕
北京的四月，蹲在路边等着三月
老者的昨天还是少年

我认为自己踏梦而行
花朵代表树木说，今天粉红明天翠绿
旁边的那个昨晚终于飞走
医生代表药片说，那天死了明天又活了
湖水代表泥土说，眼泪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