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外五首）

你站在路旁 形若菩萨
路的拐弯那边 传来
一个孩子的哭声
景观树筑起绿色城堡

小男孩哭得很伤心
赤脚跺着寒风
鞋子被踢掉
一个朝天 一个朝地

他似乎想起什么
边哭边捡起鞋子
一手一只 拿着
朝记忆的方向
边哭边走 踩着寒风
分不清
哪是眼泪 哪是鼻涕

这个小男孩 是一头倔驴
一有不满 就大哭大闹
追着妈妈满村跑
在别人的房子转角处
妈妈飞了 小男孩
边跺着赤脚边伤心地哭着
哭出一群嬉笑打闹的同伴
哭成一个孤独的泪人

妈妈回家了 小男孩回家了
刚才的事被风吹走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吃着妈妈煮的饭菜 小男孩还吃着
眼泪 鼻涕 泥巴

我把孩子们打得
眼泪鼻涕分不清
心疼地给他们擦着鼻子血
天空 电闪雷鸣


村旁的那口水井

小时侯 我常去村旁的那口水井边玩耍
井水清澈 水草悠悠摇摆 像露出襁褓的
婴儿的手
小鱼 小虾 小蟹 甚是可爱
我用柳枝吊它们 好几次我被它们吊了下去

成年了 我看见村旁的那口水井
井水时深时浅 井水浅了 怨声多了
小鱼 小虾 小蟹躲躲藏藏

今天我特意来看村旁的那口水井
井水很勉强地流着 井底窝的水
也只有拳头一般高 家底暴露
几只半青半黄的小米虾 伏在井沿边沉思
我好不容易掬起一捧梨花 呡了一口
心海里倏地升起一座泰山

现在的村民都不挑井水了
很多村民住城里去了
水桶做了垃圾桶 水缸成了谷桶
井的四周芳草萋萋 长满了荒凉
通往水井的路也没有了

一个老人 一根扁担
两个水桶 两箪水
摇摇晃晃 步履蹒跚 草叶秋风
一辈子 她只知道
煮饭 喝水 离不开村旁的那口水井


学古人穿针线

昨天我不晓得
今天我也晓不得
不晓得 也晓不得的我

好多人 许多事
在身前 在身后
我不晓得 也晓不得

一只凤凰涅槃的蝶
千百次尝试 也没有穿过
那个狭小的针眼

不晓得 也晓不得
它如我辈 至死也穿不过
那个狭小的针眼

小蜜蜂乘着一缕风
迅速穿过神的大脑
消失在雾山白云间


小梧桐树

你比我年轻 我一般高
小梧桐树 落光了
头上的叶子 装个老翁
意欲得到这个季节的怜悯
远离饥寒

你光着膀子 是要
与残酷和冷血来个肉搏 拼个
你死我活
裹着冰雪 迎着呼啸的寒风
挺立 像一簇直指苍穹的矛

我俩站在时光的早晨 对视
想着彼此的心思 互不言语
只感觉
雪 白得刺眼
风 冷得刺骨

在这一刻 我听见
两颗心的无声独白


我不敢下脚

梧桐树叶铺满了眼前的道路
偶尔的颤动 告诉我们
它们还活着 求人救助 可是
我纵有法术 也无能为力

我惊惧那“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是它们绝望的呐喊与呻吟
我不忍心踩碎它们蜷缩的身躯
踩碎了它们 也踩碎了
我那颗痉挛的心

它们被父母抛弃 父母只顾自己活命
它们失去了营养的来源 水分的补给
最终因饥饿 焦渴而毙命

我无处下脚 目不忍睹
这一路饿死 干死的生命
谁来为它们收尸 为它们安魂


树上树下

你在树上
看见无数的脚
踩在地上

你飘落地面
看见无数的脚
踩在自己身上

我想 有不有神
把脚踩在脚上
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