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感觉(组诗)

2025-02-17 网络 隽枫雨 TAG标签: 第七感觉

《一个秋天》


粮仓弓着背数算收成时
满山野菊已替镰刀开口说话
晒谷场裂开的皱纹里
埋着父辈磨亮的弯月
秋风撕下最后一片遮羞布
枯枝在灶膛爆出星火
看哪!谷粒正挺直腰杆
将天空撑得更高更远
而仓鼠在墙根徘徊的夜晚
总有人彻夜守着最后一盏马灯

《盲流》

竹杖叩击柏油路的声音
是城市漏掉的一个标点
墨镜里沉着的三十年夜色
被他走成发亮的茧
橱窗倒影匆匆游过
像鱼群避开暗礁
而转角处爆米花的香
突然烫醒某年麦浪
他数着第六根电线杆歇脚时
黄昏正把光揉进掌心的茧

《星光》

我常在路灯下撒盐
为夜行人腌渍星光
老槐树咳嗽着抖落年轮
而守夜人的铜铃
总在子时准时结霜
他们说我指的路通向断崖
却不知荆棘里埋着
前朝马蹄铁
当最后一个迷途者
把背影种进黎明
我收起所有未曾说破的苦
将未愈的伤疤
叠成纸船放入曙色

《斑鸠说》

褐色音符在林间踱步
像老茶农数着节气
雨水浸透的咕噜声里
抖出半粒陈年稻谷
它不仰望 只垂首
将斑纹绣进苔痕
当伐木机的轰鸣惊飞宿命
那截未孵化的余音
仍在年轮深处
等待春雷劈开种子的壳

《俯冲的姿态》

翅膀划开云层时
天空裂成蓝色的茧
我们这些扑棱的蛾子
总在闪电缝合伤口前
找到喘息的气窗
当雷声碾过锈蚀的脊梁
才懂得俯冲的姿态
比飞翔更接近天空
而暴雨打湿的旧巢里
总有几根倔强的草茎
在等下一个迷途的
归人

《莫须有》

钢笔吸墨的三十秒
黄昏已漫过第八道窗棂
邮筒生锈的喉管里
卡着未寄出的年轮
快递单在风中打卷时
我正把皱纹装订成册
电话铃震落的灰尘下
有墨迹在慢慢结痂
而当我们同时说出
"信收到了"
整个世纪的蝉蜕
突然在听筒里沙沙作响

《风声》

老榆树用皲裂的耳廓
接住所有走失的呜咽
当候鸟的方言在电线上结冰
瓦楞间漏下的光
正缝补碎成盐的诺言
我们收集落叶的遗书
却读不懂年轮加密的遗嘱
直到某天在孙儿胎发里
摸到嫩芽破土的震颤
才惊觉所有的凋零
都在为新生
腾出握拳的空间

《梨花或雪》

北风押着最后的韵脚
撞开唐朝的柴门
那些被月光漂白的谎言
还在枝头瑟瑟发抖
我们以诗为刃 剖开
每个欲言又止的春寒
当纸钱般的花瓣覆满墓碑
倔强的青杏正在骨缝里
酝酿新的暴动
而真正懂雪的人
会把最后一片纯白
留给未凿的碑

《又到端午》

龙舟的骨节还在江底咔咔作响
鼓点撞开青铜编钟的喉咙
菖蒲剑指处 有血性的鱼
正咬断千年绳索逆流而上
此刻所有醒着的耳朵
都该贴在潮湿的岸边
听泥沙中未锈的剑鸣
如何把暮色撕成招魂幡
而那个抱石问天的人
依然站在浪尖
用白发丈量
未完成的诗

《问苍生》

老邮差数着第两万三千次日出
把江水盖在泛黄的信封上
总有人用相同的指纹
解开不同年代的锁
当候鸟第廿次修改航线
旧码头仍挺着溃烂的膝盖
接住所有迷途的锚
而那个收集风雨的人
正把皱纹里的盐粒
一粒粒还回大海
直到白发成为
最后的收据

《无题》

潮水退去时 露出
祖父的假牙在礁石上反光
被嚼碎的光阴从贝壳裂缝
渗出咸涩的谶语
海鸥的嘲笑声里
我们练习第一千零一次站立
像搁浅的船钉进岩层
而月光来敷伤口的夜晚
总有不肯瞑目的珍珠
在牡蛎体内
默默结痂
直到所有溃逃的浪
都带着盐归来
在掌心结晶成
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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