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色的湖铺陈到远方。

视野里绵延不绝的绿,绿得浓极了。时已暮夏,但那浓绿,却给人春深如海的感觉。原来雄伟的山,荒凉的地,都在绿湖中投下绿莹莹的倒影,就连我自己也在那闪闪绿湖之中了。

我站立的地方,是青海省察尔汗盐湖,世界第二大盐湖,它晶莹透亮,像无瑕翡翠躺在有着“聚宝盆”之称的柴达木盆地。

既是盆地,四周果真高山耸立。昆仑山、阿尔金山、祁连山……每一座山都始自那个邈远的时空。巍巍高峰的雪水,常年不断流向环绕其间的柴达木盆地。盆地中的湖水被猛烈的阳光一轮又一轮地蒸发,浓缩的都是精华。从此,察尔汗湖就有了盐湖的身份。

透过平静清澈的水面,看不到鱼虾游动;面向广袤无垠的天空,找不到鸟儿踪影。风中没有树木摆动花草摇曳,天地一片静寂。生命,似乎在这里停止。

难道上天关上一道门,必定会打开一扇窗?在部分生存条件被剥夺的同时,察尔汗盐湖却赐予了生命的其它资源。白花花的盐巴,里面含有钠、镁、锂、硼、碘等多种矿物质。氯化钾生产出来的钾肥是“粮食中的粮食”。过亿吨的储存量,对于异常缺钾的国土来说犹如雪中送炭。中国不再需要大量进口化肥,人民的粮食安全有了进一步的保障。

你能想象600亿吨盐的资源是个什么概念?换算起来全世界数十亿人一起享用,也能吃上1000年。这种来自远古的恩赐,赋予人类生生不息的精神和动力。

远处一列火车飞驰而过,人们的视线几乎同时投向了那条铁路。铁路在苍茫的天际下,极有气势地横亘绵延,车轮与钢轨的金属撞击声在旷野里回响。那就是建在盐湖上的青藏铁路。

朝着穿越“生命禁区”的天路,投去我敬畏的目光。盐碱风肆虐地吹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咸咸的味道。所有留在盐湖的画面,都在风的诉说中一幅幅展开。

将近1400年前,肩负着“和亲”历史使命的文成公主,从长安跋涉而来,她的足音回荡在古西行之路,一路艰辛,一路悲壮,随员和牲畜连连死亡,所携物资尽弃路途……历经2年多,才走到拉萨。

上世纪50年代,修建敦煌至格尔木公路的拓荒者顶着高原凛冽干寒的朔风,一路披荆斩棘,遇坡铲坡,见沟填沟,闯进了一望无际的察尔汗盐湖,却被溶洞拦住了前进的路。他们用钢钎插进硬硬的盐盖,下面竟聚集着探不到底的大大小小溶洞。没有石头,更没有沙土的盐湖,拿什么东西去填平这些溶洞呢?筑路师萌生出就地取材、用盐盖来填平这些溶洞的灵感。

现实兑现了灵感。盐盖用它强悍的承载能力,终于让这条世界上最“咸”的路——“万丈盐桥”像玉带一样穿过盐湖。后来的青藏铁路和钾肥生产基地都是直接修建在盐湖之上,不能不说这是多么神奇的无缝对接。

来自四面八方的热血青年,打着背包奔赴这片连一杯淡水、一捧黄土也要到几十公里外去取的盐湖边扎下帐篷。最原始的铁勺、铁耙、铁钻、铁锹,都是他们使用的工具。他们穿上水靴蹚入盐池挖盐,土法上马生产出第一批钾肥,填补了中国没有钾肥生产的空白。

如今,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块块分割整齐的湖田一个比一个大,一艘艘现代化采盐船正在抽吸湖里的卤水。厂房里生产大量钾肥,工人却没有看到几个,不用问,现代化的设备替代了繁重的人工劳动……察尔汗盐湖大规模开发的序幕已经拉开。

走上“万丈盐桥”,公路就像一座桥悬浮在卤水上面。宽阔光滑的路面,与周围自然结成的盐盖连成一体。脚下没有奔腾的流水,而是注满涌动卤水的盐盖。踩在上面,平稳踏实,感觉与城市里的柏油马路没有两样。有趣的是盐桥维修的方法别具一格,一旦路面出现坑坑洼洼,只要从附近的盐盖上铲一点盐粒,再去路边挖的盐水坑里舀一勺浓浓的卤水浇上去,盐粒融化后凝固,路面很快平整如初。

漫步盐湖间,一个个盐体结晶宛如春天盛开的花朵、鳞次栉比的钟乳石……千姿百态的珍珠盐、玻璃盐、珊瑚盐、水晶盐、雪花盐,这儿一簇,那儿一丛,丛丛簇簇肆意绽放在盐湖中,正像一串串待解的命题,直奔我的眼底。这些梦幻般的盐花呈现出的鬼斧神工,虽然不可能人工复制,但那些被时光刻录的留存,仍旧埋藏在深深的盐湖中,我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

为它的高冷与素雅?为它的悠远和超俗?抑或是为它的纯真和天然?盐湖静默无语。它是极其孤寂的,多少年来,它就这样宠辱不惊地存在着,与巍巍雪山为伴,与茫茫戈壁共居,壮阔与隽永共存。天空有多少种颜色,它就变幻出多少种颜色。投向倒影里的我扬起手臂,踮起双脚,仰望天际悠远时,来自内心最深的静谧竟是最大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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