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菰、荸荠和莲藕一样,都属于水生植物。

它们的叶子都属于“出淤泥而不染”,可人们为什么仅喜欢歌颂莲藕呢?

茨菰其实很漂亮,就像一个扎着翠绿头巾的小姑娘。这个叫“茨菰”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在风中小声地说话,还用牙齿轻轻地咬着头巾的一角。

这诗歌的意象是我的想象,完全来自舒婷的《惠安女子》。

——自从爱上了诗歌,我几乎把家乡的每一种植物都抒情过了。

但我明白,抒情只是给贫苦的记忆“镀金”。

诗歌的“镀金”的表层下面,依旧是窘迫,是沉默,是饥饿,还有旷野里的默默痛哭!

大雪季节里的痛哭是我一个人的。

那年我6岁,父亲负责第一期工程,他用大锹粗挖开了我家二分茨菰地。

父亲粗挖完了之后,就去干其他农活了。父亲布置给我的任务是,独自在父亲粗挖开的每一块烂泥团中,找到一个个隐藏在其中的慈姑。

实在太冷了。

每根手指都冻麻木了。

开始是疼。后来是麻木。再后来又疼。又痒又疼。清水鼻涕……旷野无人,我被冻僵在一群在淤泥中和我捉迷藏的茨菰之中。

为什么不在大雪季节前,甚至可以在初霜之前,把所有躲在泥土中的茨菰挖出来呢?

父亲的理由是:挖早了,没茨菰味啊。

偏偏在那个大雪季节里,每一颗茨菰都是狡猾的,它们都躲在淤泥中。

我的每一根指头就这样都被带着冰碴的淤泥完全冻僵。

从那时起,我决定不再吃茨菰。

但我们家里的每一样菜是离不开茨菰的。比如令汪曾祺先生念念不忘的咸菜烧茨菰,在我们家几乎是家常。

一点也不好吃。

当然,如果茨菰烧肉(那是大块的肉和茨菰们一起过年)或者茨菰片炒肉片,那我对茨菰的看法会改变一些。

可我们家哪里有钱买肉呢?

我们只能继续吃茨菰,或者继续吃咸菜烧茨菰。

幸亏在这样的茨菰家常菜之外,母亲又为我们的茨菰发明了两道茨菰姑菜。一是把茨菰做成肉圆。二是将茨菰变成栗子。这两道茨菰菜是母亲的魔术,也只有在大雪节气的农闲时节,母亲的魔术才能充分展现出来。

茨菰做成肉圆的方法需要一只金属的淘米箩。金属淘米箩外密密麻麻的齿洞是天生的小刨子,将茨菰放在上面来回地磨,茨菰磨成了粉末,和以面粉和鸡蛋,再捏成丸子,放在油锅里煎炸,就成了与肉圆差不多的茨菰圆子。

母亲还有一个绝技,她能将茨菰肉变成栗子肉。茨菰味苦,栗子粉甜。但母亲会变魔术,她将茨菰们放到清水中煮熟,捞起,再放到太阳下晒干。

就这样,晒干的慈姑成了栗子色。苦涩的茨菰味消失了,有糯甜糯甜的栗子味了。

我喜欢吃母亲做的茨菰圆子,也喜欢吃茨菰干。我曾将这两种茨菰的做法告诉研究地方史的老人,他没听说过。他还说他也要回去试试这几道茨菰菜。

因为茨菰,我实实在在地为我的母亲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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