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依旧,大地苍茫。

冬日的太阳在雾霾中缓缓晃动,像记忆深处娘呼唤我回家时,手里举着的一张薄薄的饼子。绿皮火车终于靠站,每次返乡探亲,我总是亢奋的彻夜难眠。

宛若散落在孔孟之乡上的一滴墨,古运河边的蛤蟆屯,是个偏僻的小村庄,我需要倒几次车才能回到家。既然已经踏上了这片土地,我且把与亲人相见的时间拉长一些吧,先去品尝一下那魂牵梦绕的小油饼羊汤。

车行驶在济梁公路上,北风呼啸而来,我的忏悔像那些树干一次又一次向故土躬身。

叫停客车,缓步走在乡间小路上,路的两边是青青的冬小麦,一大片疙瘩菜还未收割。我挥挥手,隔空给戴摩托车头盔的稻草人打了个招呼:你好哇,我是陈家的老四,我又回来了!

走进屯子。“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一股悲哀的潮流袭过我的全身。儿时的打麦场院是我的战场呀,那时的我像一匹野性十足的小马驹在这里嬉戏,奔跑。石磙石碾子,石碌碡还在,我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二爷甩出的响亮的鞭花。

梧桐凋敝,桦杨的叶片落尽,那稠密的枝条光滑泛白,像我头顶飘散的灰白头发。崭新的水泥路面踩上去如同海绵,灰墙斑驳凝固了我的思绪。冬日的村庄影影绰绰,多少个熟悉的院落铁将军把门,多少个曾经熟络的面孔和声音已消失,今生今世永不再见!

——娘应该是早就等在了家门前!她原本身躯高大,现在头垂在了我的胸前。老屋的客堂,两把朴素消瘦的圈椅如今只坐了一人,父亲在墙上,还不算太老,他微微笑着把我凝视。我的热泪夺眶而出,脑海里闪现出当年他挥舞着我的大专录取通知书在屯里奔走相告的场景。多少光阴轻似水啊,我轻轻抚摩他的脸颊,回报他养儿教儿泰山般厚重的恩情!

在外漂泊多年,说得好听是追寻诗与远方;其实还不是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为生计疲于奔命,吃下的苦,受过的累说与谁人听?唯有母亲懂得,唯有故乡懂得,唯有自己懂得!

三只候鸟在他乡徘徊,风也大骂我是异类。乡愁如影随形,在故乡异乡两个河岸之间摆渡,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停泊。记不清多少个夜晚,我把乡愁围在心灵的灯罩里,用文字安抚并记录下它们的哭泣。我把它们像掩盖伤疤一样掩藏起来,在月明星稀之时,一个人还会忍不住揭开那伤疤,看了又看!

这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我们情感所依的故乡啊!土地的敦厚,庄稼的秉性给了我力量,我在风雨里昂头,我在泥泞中跋涉,创造着一个小家庭的美好生活,也提升着自己精神的标杆。我待乡愁如娘亲,如爱恋,我允许我的乡愁流下幸福的泪,惟愿她只有一点小忧伤,但不会让我的乡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我要让她威严端庄,在我精神的道场迈出优雅的舞步,在我的诗篇里放声歌唱!

月明寒窗,漫天惆怅。村庄在快速的拆字法中分崩离析,我在波涛般宣泄的文字里将乡愁的碎片一再焗合,以眼泪,以鲜血抹平那道道间隙!——你能坚持多久?就让我坚守到鸡皮鹤发,魂归故里吧!

在烧热的土炕上,画出梦想,我就可以安睡了;乡愁的睡眠,时深时浅,气息舒缓。故乡递给我一串糖葫芦,里面的山楂,是酸的最好;外面挂着厚厚的,甜甜的糖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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