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公馆地处浦西市中心,紧挨着我童年的福地——复兴公园。

我童年的家在南昌路一个机关大院里。我父亲从事行政工作,但特别心软、慈爱,还是一个植物迷、鸟类迷。我见到的所有植物和鸟类,但凡问他,他都能滔滔不绝地介绍,如数家珍。他内心认为喜欢花草飞鸟的人心地自在、天性潇洒,所以有心把他的孩子们往那方向引。

年幼时,父亲带我们在大园子里锄地、浇花、搬运花盆,渐渐地,他教我们如何沤花肥、修剪冬青树、给石榴树修枝。待我们一个个疾走如飞了,他每个月都会为我们置办复兴公园的月卡,带我们到花草跟前给我们说它们的习性,天冷带我们看结霜的露珠,天热夜里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复兴公园变成我的第二课堂,我不知去过多少次,闭着眼睛也能说出园里一草一木的排列。草木的芳香、虫鸣鸟叫,让我感到由衷的喜悦。暑假里去得最多,每天进花园小溜几圈,有时是和邻居小伙伴三五成群,有时找不到伴,也会独自去,坐在撒满树叶光斑的发烫的绿色长椅上。常常是从正对着淮海中路的雁荡路门入园,那是正门,进园后朝右边方向兜兜转转,路过太湖石和假山,途经香山路的边门,再蹦跳着绕到大草地,最后才来到复兴路的门,它和雁荡路门南北相向,遥遥相对着。

离园时,我选择从复兴路门走,斜对面是我喜欢的昆虫研究所,远远地看上几眼,也觉得知足。不知什么缘由,那时的我憧憬着长大后在昆虫研究所工作。这个虚妄的白日梦一直在,支撑了我大半个童年。

我也会站在门口,屡屡地朝复兴路上的小洋房张望——那是如今作家和阅读爱好者经常光顾的思南公馆地块。我对那一带怀有模糊而热切的好感,当年我们学校一个漂亮的、爱好朗诵的老师就住在对面小洋楼里。我在路口遇见过她两次,她热情地扬臂喊我的名字,嘴角好看地扬起,流露出见到自己人的很亲切、很愉悦的表情,这让我隐隐地期待着能在复兴路门和她有第三次相遇。

成年后,我感觉复兴公园太小、太熟悉了,竟去得少了。再后来我搬离南昌路,为人妻,为人母,那一带渐渐变得生疏。近十年来,因为有了思南读书会,每次前去参加活动,我都会听到内心的召唤,随缘去复兴公园看春花初开,看落日时分的归鸟,找回片刻童年的纯真和宁静。

近十年来,思南读书会欣欣向荣,一连举办了数百场读书活动,在全国的文学界和知识界反响很大,我有幸担任过其中六场文学活动的嘉宾。记忆中,六场活动的季节不同,主题不一样,来参与的读者也不同,但每一场活动都有雅趣、有观点、有思想,积蓄着文学进步的意义,也有那股子求完美的劲头。

印象特深的有两场活动,一次是2016年春节期间,《小熊包子》系列读书沙龙之一亮相思南公馆,我和周晴、戴萦袅等人参加了活动。《小熊包子》这部海派人气童书讲述了三年级小男孩熊豆豆和神奇小熊包子之间的系列冒险故事,神奇小熊的超能力和身世之谜使“游戏”与“冒险”的儿童趣味变得栩栩如生。

现场读者的提问很“文学”,有的问奇妙的构思怎么来的,有的问《小熊包子》为何是海派儿童文学、作品里有多少对上海的描摹。最热切的是现场孩子们的反响,当他们听到“小熊包子能闻到上课迟到的味道,还能闻到马屁精的味道”时,全都开心地大笑起来。当嘉宾说到小熊包子所住的小区里有女巫和小偷,不得不过各种奇怪而荒诞的节日,比如猫历新年,他们更兴奋了,恨不得自己也能去小熊包子的小区。

那天,我和周晴、戴萦袅还有读书会主持人小荷相约,各自穿衣橱里最美的绣花中装来参加活动。待相见时,我还是被她们的服饰美到了,当然我的紫色中装也受到她们的赞美。在思南文学之家这个外有气派的外廊、内有典雅圆柱的会场,我们如此盛装出席,显得特别贴切。嘉宾中只有一位男士马尚龙,他谈海派文化,忽然说起了上海话。可以说,那次活动的合影形式感特别显著,浓浓的美感贯穿其中,这也是我参加的历次文学活动中较有味道的一次。

还有一次去做嘉宾正逢七夕,是思南文学之家举办的一场“图画书表演”,嘉宾们谈论着图画书里的各种巧思、充沛而独创的细节,如何与孩子的童趣审美息息相通,也评论这图画书构建出的独特想象空间,那些恰如其分的哲学表达令人耳目一新。其间还有小朋友朗读和表演,孩子们身着节日盛装,他们能在上海这么好的场所开启自己的书香之旅,多么幸运。

七夕场活动结束后,一位热心读者给每位嘉宾赠送了一支玫瑰。我们几个拿着花,手上有余香,谈兴还浓,干脆一起前往思南文学之家旁边的一家餐馆去吃松露比萨。

刚坐下就有两个顾客前来和我打招呼,他们是东方航空的飞行员,为了让孩子爱上阅读,利用有限的假期带孩子来听我们谈图画书。

参加思南文学活动的读者各行各业都有,可以说是藏龙卧虎。我多么期待有眼光、有品位的家长更多一点,通过阅读启发孩子们的好奇心和想象力,让孩子内心对自由和新奇的向往、对友谊和勇气的呼唤得到真正的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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