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还在院子里扫雪,这周竟在一天之内,雪全化了。新兵蛋子马兰·阿达勒别克是一名护边员。在她眼中,一天之内雪全化了就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而在老护边员眼里,融雪和刮风一样平常,提不起新鲜劲儿。哨所编号是个数字、是个标识,就如人的名字一样,但这个位于边境线上被沙丘全包围的哨所,却永远刻在我的心里。这个被大大小小的沙丘包围着的哨所,出门是沙、开窗是沙、睁眼是沙、张嘴是沙,目之所及、脚之所触,全是沙。不远处的萨吾尔山连绵不断,向无尽的远方延伸。

沙丘的沙子非常细腻,细到可以忽略。即便穿了防沙鞋套,也不知道善于“钻营”的沙子是如何实现“见缝插针”的。不一会儿,鞋里的沙粒隔着袜子也能感觉到。在所内,扫沙子比扫雪频繁、密集、时间长。扫雪只是扫一个冬天而已,扫沙子则是扫四季,春夏秋冬不停歇!院子里的沙子不断地被扫、被人移位至院外。而风是个有恒心的精灵——它有不同的面具,时而温柔、时而凶猛、时而沉默、时而发怒,情绪状态稳定或不稳定,始终不忘夹杂着沙子攻进院子里。老话说,风过留痕,这里是风过留沙。

沙子多了,多到有资本大大小小、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沙子更知晓“团结力量大”的简单道理,它们喜欢聚拢抱团,塑造成沙丘的模样。沙丘随风移动,形态随风而变——风过留沙尾,长长的尾巴,纤细又绵长。风之精灵,随意地调侃着沙丘。它好像是调皮的孩童,肆意把玩着沙丘这一手中的玩具。玩具在主人手里,圆的、扁的、方的,有棱有角,四不像,又啥都像。马兰在工作之余,除了爱敷个面膜,就是爱对着远处的沙丘发呆,静静地听沙丘“滋滋滋”生长的声音。

马兰觉得沙丘在生长,自己也在成长。她在伊犁师范大学毕业后,去年11月始,经过相关系列培训,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护边员。第一次巡边时,她偷偷地盯着防护网看,“这世界这么多人,全国各族同胞,只有我,此时此刻能近乎零距离地接近此地。”独一无二的身份和位置,让小姑娘脸上和眼里写满了傲娇。

内心的傲娇很快被一次小小的事情击碎——去年12月的极寒天气,巡逻时刚好遇上生理期。当这次任务结束后,卫生巾竟结成冰。面对人生的第一次,如此这番遭遇,哭笑不得,无法分辨眼里涌出的是哭泪,还是笑泪?一个月后回家,妈妈发现宝贝女儿瘦了9公斤。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和爸爸的眼里全是怜爱!可马兰却偷着乐,暗自庆幸,终于找到一条行之有效的减肥之道。

听沙丘生长的声音,有乐趣、有想象的空间,可双脚踏在沙丘上前行,就比水泥路上费劲多了——马兰的日常需要来来回回地走,她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使在沙丘上……如此这般,才能提高前进的速度。沙丘上除了有人的两排脚印,还有独狼和野猪的脚印。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有一次晚上执行巡逻任务,突然,听到后方有“沙沙沙”的声音,回头看,没有发现异常;再次回头,两米外的黑暗处,竟然有双寒中带冷的眼睛——毫无悬念,独狼的眼睛!马兰下意识地举起手电筒直射过去,幸运的是,独狼只是狠狠地盯了马兰5秒钟便转身离去。我问马兰:“怕狼扑吗?”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但也会用教练培训课上教的方法应急。“狼的弱点在腰部,头部超硬。”马兰说,用护具勒紧狼的腰部。我听了,不以为然!很显然,马兰还没有实战过,狼的獠牙凶狠极了,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突然间,我内心开始有点为马兰担心……没想到,马兰却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对我的过度反应发出了“哈哈哈”的爽朗笑声。

马兰读的本科专业是汉语言文学,语言表达能力较强,性格很爽朗。她笑起来声音如铃铛般,常常回响在我的耳边。她说,每次执行任务只留两只眼睛,全身裹得严严实实,面膜一年四季省不得。她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能坚持干下去吗?”我问。“这里的冬季感觉很不一般,但更加期待春、夏、秋季。”马兰回答道,“我会一直把护边员这份光荣而神圣的职责坚守下去。”上个月还在为琐事哭哭啼啼的马兰,这个月似乎已经找到解决问题的常道,有了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份豪迈和勇气!

沙丘随风而移动。无须愚公再世,沙山也会变沙丘,时刻被乾坤大挪移。听沙丘生长的声音,因为沙丘是人的镜像;或许,这也是马兰心灵获得滋养——无声胜有声的成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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