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东方卫视看到上海音乐会演奏挪威作曲家格里格的作品,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对格里格故乡的访问。

享誉世界的浪漫主义音乐家格里格(1843—1907)是挪威民族乐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大多以北欧民间风俗、传说、文学著作和自然景物为题材。挪威的民间传说中,有众多的神秘精灵,人们最畏惧又最想亲近的,是森林山妖:头和鼻子长着青苔或树枝,有的二三个头,有的一只眼睛,全身是破烂的长毛,有牛一样的尾巴,外形可怕,但天真多情,黄昏之后出来,在柴堆、菜园、仓库、马厩和牛棚到处栖息,并不打扰人们。太阳出来之前躲进山洞,否则会变成石头。只要不故意触怒他们,山妖乐意同人们友好。在挪威,最典型的标志性张贴画和工艺品,便是这些长毛的、衣着褴褛的、丑陋的却无一不让人爱不释手的山妖。

山妖给挪威一代代艺术家注入了无穷的想象活力,是挪威民间和国家艺术灵感的源泉。以山妖为题材的音乐、舞蹈、戏剧、民间文学成为挪威艺术的最高成就之一。其中,格里格的钢琴曲《森林山妖》是王冠上的明珠。

格里格故乡在挪威西部大都市卑尔根。作为这个峡湾国家的入口,卑尔根是欧洲九大文化名城之一。卑尔根人对外人喜欢说:“我是卑尔根人。”他们的确有理由骄傲,哪怕仅仅因为一个格里格。

我们去拜访的那天,细雨霏霏。离市区几十公里的狭长半岛上,大片湿漉漉的森林和花丛遍布音乐之王的领地。方圆几公里,只有格里格博物馆、格里格故居和音乐厅。

格里格博物馆开馆时,王后来剪彩。大家忽然发现国王闲着,就让他为格里格的雕塑揭幕。那雕塑是两块高近五米的钢板,直角相接。其中一块是格里格头像剪影,另一块是剪影镂空后的剩余部分。

格里格故居在另一座山坡。一幢北欧传统的上下两层全木结构楼房,主体为白色,门、窗、屋檐饰以淡绿,简朴而明丽。除了一个屋角多了一尊不到50厘米的格里格全身雕塑,一切都保持着格里格生前的原貌。一百年过去,那架创造并演奏过世上最为美妙的音乐的钢琴依然光可鉴人。一位女钢琴家穿着上个世纪墨绿色的大摆曳地裙,微微颔首致礼,然后优雅地坐下来,同钢琴融为一体。她弹奏的全是格里格最具代表性的钢琴曲,高潮是《森林山妖》。乐曲里跳荡着挪威民间的纯朴风情,神秘、深沉、灵动、欢快,让人时而陷入沉思,时而激动不安。

窗外,草坪碧绿,郁金香似火。栅栏后面,树林浓密。远处,深蓝色的海湾在细雨中闪闪发亮。海湾对面蜿蜒的山间,深红的房子尖顶在云雾里时隐时现。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乐曲描绘出这一切,还是这一切组成了乐曲。在迷离中引导我的,是一个天真地跃动着、又老练地做着鬼脸的小精灵。那时候我相信,格里格的灵魂来到了我们中间。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格里格,那个矮个子精灵,就站在他的钢琴后面向我们微笑。

格里格夫妇葬在屋前山坡的崖壁中间,面对大海和夕阳。挪威人每年都要在格里格的忌日到这里举行纪念活动,每次都由国王主持。

两个山坡之间的谷地,掩藏着格里格音乐厅。屋顶上是一大片苍翠的青草。背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窗,窗外海水涌动。每年夏季,世界各地的音乐家来此举行音乐会,一年约三百场,有时一天要安排三场。

音乐厅外,小路沿峭壁一直伸向一块海边礁石,上面有一幢红色的尖顶小木屋,里面只有一张临窗的工作台和一张餐桌。格里格生前常常整天把自己关在里面,除了夫人送饭送水,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在这里感受大海、感受大地、感受森林和冰雪、感受神秘的自然、生命和灵魂。他所有那些伟大的乐曲,都是在这里孕育的。

挪威人把格里格看成挪威的精灵。格里格给了挪威莫大的荣耀,挪威也给了格里格莫大的尊重。

这其实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自己的尊重。

一个有尊严的国家和民族,应该有这样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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